年轻的帝王声音低沉,脸上也像是带着怒意,众人纷纷垂首,不肯在这时做那只出头鸟。
却见姜宁抱拳,分毫不畏惧帝王冷峻的神色,沉声道:“陛下,臣坚持自己的看法,西北应出战,且要迅速迎战,将匈奴复萌的气焰打回去。”
杜仲扬声道:“大将军!当日西北军出征,花了国库整整三年的收成,您可说的是,保我边疆三年安稳!如今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又要打仗?”
皇帝皱眉,杜仲虽是世家派系,这句话却说到了点子上。
如今国库别说充盈了,几乎是将将才足够花用的。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犹豫不决,早在姜宁出列的第一时间便会支持迎战。
面对户部的质疑,姜宁声线没有变化,依旧沉稳道:“匈奴是茹毛饮血的草上民族,又经历了一次血洗,在钱粮之上更是无法同我大燕相比。如今匈奴敢在虚弱之际进犯,也是料定我大燕不肯再起战事——若如今用封赏打发了匈奴,把他们好生生养起来,必将后患无穷。”
兵部尚书虽也是世家子弟,倒向了姜宁,附议道:“启禀陛下,将军所言极是,养虎为患,我大燕不该做这样一笔亏本买卖。如今户部执意反战,礼部又想用外交手段解决边关问题,在臣看来,便是居心不良的表现。”
杜仲皱眉:“路大人,你说话要有根据……”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上首的皇帝打断:“够了!大殿是你们吵来吵去的地方?”
见皇帝发怒,众人屏气凝神,都不再言语。
帝王皱着眉头问:“国库如今钱粮还能支撑西北军多久?”
见皇帝心中偏向于迎战,杜仲浑身膈应,却还是不得不回道:“禀陛下,还够兵士半年嚼用。”
说毕,杜仲补充道:“若不打仗,而是以钱粮名号等手段安抚,花费不过是出征的十分之一二,也能让百姓再将养将养……”
上首的帝王没有言语,殿中一时间陷入了静默。
皇帝看向从开始便一言不发的谢谦,道:“谢爱卿是如何想的?”
文人大多反战,想法也与户部尚书杜仲的思路相似,不过是觉得出征的成本太高,划不来罢了。
谢谦没有同文官站在一处,而是对上首帝王道:“杜大人算出来仅供西北兵士嚼用半年,是留足了朝廷、宫中花用,并扣除一部分朝廷预留下来赈灾的钱粮。臣以为,当由皇上做起,自上而下节省吃用,并在风调雨顺的今明两年加重税收,开源节流,以举国之力支撑边关。”
他这番话毕,立即有人斥责道:“荒唐!堂堂九五至尊,如何还能短了皇上的吃用?”
可谢谦一番言论,却让皇帝心中豁然开朗——
他这才回忆起,儿时他与先太子在上书房听太傅讲课,太傅提出过同今日场景格外相似的问题,谢谦便是这么回答的。
那时先太子还笑着摇头,说头一条从皇帝做起来开源,便是大大的不敬。
谢谦执拗地摇头,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若我不能事明君,宁可辞官闲赋在家,也不肯出入朝堂。”
忆及这段往事,皇帝不由得在朝堂上笑出了声:“谢爱卿不愧是谢爱卿!朕以为,从朕这里边开始节省吃用,为万民做一个榜样,并无不合适之处。”
君臣对视一眼,便都明白了彼此眼底的含义。
皇帝说完这些还不够,又看了一眼杜仲,嫌弃道:“你做户部尚书的想不出主意来,只会说没钱没钱,这尚书做的,有什么用?”
其他朝臣见皇帝一门心思站在谢谦一边,除了说些“于理不合”的理由来反驳,也实在拿不出其他话来反对。
姜宁出征一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只是他在犹豫,身在御前侍卫一职的林桡,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