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宗亮言毕,馆阁校勘欧阳修接着奏道:“尚氏勾连两府重臣,祸乱六宫,干预朝政,岂能久在宫中,臣请陛下念及祖宗之社稷,黎庶殷殷之盼,将尚、杨二美人逐出宫苑!”
御史余靖又上前奏道:“中丞执掌御史台,对于内廷公人与两府重臣频频相见置若罔闻,反而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邀功于美人尚氏,买好与陛下,诚乃小人。
御史台监视百官风纪,何其之重,岂能藏污纳垢,而让小蕊当道,臣请罢黜范讽御史中丞之位,而另觅刚正不阿之君子。”
余靖言毕,那侍御史蒋堂、郭劝、杨偕、马绛。殿中御史段少连,左正言宋郊等纷纷进言,皆慷慨陈词,引经据典的如同街头吵架一般的架势。
自废后风波之后,压抑多日的台谏言官终于爆发了出来,胸中的那口浊气一吐而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不惬意。更有甚者,竟然在别人都盯着禀奏之人的时候,一脚将那范讽踢倒在地。
偌大的紫宸殿再次聒噪起来,赵祯只感觉脑袋要爆炸一般,御史中丞范讽被骂道脸红脖子组,期期艾艾的不能成言,只感觉头晕眼花,不敢争辩,只是频频的望着如老僧入定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的吕夷简。
吕夷简原本是要弹劾两制官员,而直至柳云卿应试制科,娶的头筹之事,此刻言官们群情汹汹,矛头早就将御史中丞范讽刺了个透心凉。而那矛头力道好不减弱直至尚美人、官家与自己。如此情形,老成持重的吕夷简岂会再发一二言来。
那范讽刚刚开口之际,吕夷简就料定大事不妙。此刻紫宸殿的情景对他来说相当凶险。要是这些已经同气连理,站在道义不败之地的言官揪住他不放,那他再次罢相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在言官们志大才疏,竟然将矛头指向了范讽、尚氏、吕夷简三人,甚而至于映射官家。于是惊魂未定的吕夷简暗暗定下心来,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就是那天子赵祯频频朝他举目,这厮也不敢轻言一二,装作还没睡醒的模样。
朝堂聒噪一遍,赵祯心乱如麻,拂袖而去之际,竟然被群情汹汹的台谏官人给拦住了去路,那些官人匍匐在他脚下,有的声色俱厉、有的痛哭流涕,全都要他将尚美人、杨美人驱逐出宫这才罢休。
堂堂大宋天子,在臣子面前竟然求逃遁都不得,只得含混其词,搪塞一阵,这才脱身而走。
景祐元年五月初一,位于紫宸殿的这场闹剧终于结束。赵祯脑袋昏昏的如同浆糊一般,回到鸾凤阁之中,已然筋疲力尽。
尚美人今日这番擘画,实乃臭棋一着,自己却还浑然不知。依旧卖弄着风姿,赵祯见她这般模样,不禁苦笑起来。尚美人还不自知,从交椅后面抱着赵祯的脖子,娇滴滴的言道:“雨棠今日听闻那制科大比,柳泼皮竟然拔得了个‘文义粲然’的评语,不会是那欧阳修、尹洙支流做了甚底手脚不成?”
赵祯闻言,拍案而起,怒目而视,见尚美人一副楚楚动人,可怜巴巴的模样,那刚硬起了的心,忽而又软了下来。失魂落魄的缓缓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