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金乌西坠,天色仍大亮着,只是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灼热。
姚家小聚,与姚晁关系不错的同僚都来了,再加上性格腼腆的余枝,众人热热闹闹凑足了两大桌,摆在了姚家前厅,庆贺姚晁升任大理寺丞。
一时间酒、菜齐备,气氛十分热烈。
一位同僚举杯向姚晁道:“姚大人,平日里见惯了你穿官服,这猛不丁一身白衣,果然气质卓然、风采翩翩。由是可见大人能文能武,为国栋梁之材!当真年少有为啊。”
姚晁笑笑:“王大人谬赞。跟诸位大人比起来,在下还差得远。”
那位王大人是大理寺丞之一,科举出身,寒窗苦读十余载才中了进士,又在宦海沉浮,爬了六年才到大理寺丞的位置。
他的升迁速度实属不慢了,可骤然得知姚晁不过一介白身,一年时间不到,竟从众人艳羡的御前侍卫一职,跳到了有实权的大理寺,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可没等他表露,姚晁喝光手里的酒,又是一杯回敬了过来。
“王大人这一句‘年少有为’,在下于国、于君毫无建树,如何当得起?知悉大人在大理寺三载,为诸位寺丞之首,手中经案无数,更有三起原是判错了的冤假错案,到了大人手中又给翻了出来,这才免去无辜者的刑狱之灾。若说为国之栋梁,姚某实在无颜与大人相比。这一杯敬王大人!”
大理寺如今六位寺丞,还是有个高下之分的。除了升上去的那个,就数这位王大人手握实权,也踏踏实实在做事。
姚晁这一番话,既向他表示自己无意在大理寺争权,又抬高了他的位置,让人心中原本对他存着的五分不满,也减褪了三分。
王大人笑笑,与他对饮了一杯:“姚大人年轻,自是前途无量!”
姚晁摆的这两桌,一桌是大理寺王大人为首的文官,一桌是同为御前侍卫的同僚,都由与他交好的朋友陪着。
在文臣面前,姚晁自有君子端方的气质,举止、言谈让人如沐春风;在另一桌敬酒时,那文质彬彬里又多了些豪爽的侠义之气。
王大人从前与姚晁并未有过接触,今日同他喝了一顿酒,感慨颇多,只悄声对身边的同僚道:“我看这位姚大人长袖善舞,是个人才。”
那人笑道:“若非人才,还能在御前拔尖?人家升的这么快,是有原因的。”
王大人“啧啧”不已。
正在推杯换盏间,府上的小厮来报,说是谢大人到了。
姚晁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桃花眼中露出诧异之色:“谢大人来了?”
小厮忙道:“正是。如今人正在门口呢,主子您快去看看吧。”
姚晁瞄了一眼小魏,见他点头,便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敢去谢府下帖子。”
小魏轻哼一声:“快去接人吧。谢府是龙潭虎穴不成,我有什么不敢的?”
姚晁放下酒杯,向众人道了一声恼,便亲自起身出去迎谢谦了。
酒桌上热闹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不少,便是在烈酒之中浸泡而显得格外迟钝的神思,都清醒了许多。
谢谦性子冷淡,从不参加朝臣私下的小聚。
每日里也几乎是谢府、皇城两点一线,极少与人交际,生活无趣得紧。
这样一个冷冰冰、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人,来姚府庆贺姚晁升迁?
众人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与姚晁同在御前的一个侍卫,手里的酒洒了半杯在桌子上,眼神迷茫地问身边之人:“方才我听错了?是谢大人?哪个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