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后事情忙完,三宝过继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因着林桡、姚殊带着孩子们已经和老家那边分了家,便不需要知会林家,只在谢府摆了一桌酒,请了姚家的亲戚,还有其他朋友,正式把三宝过继给了谢家。
从此“林深”这个名字,也变成了“谢深”。
但在孩子们眼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谢谦这些日子十分忙碌,一连几日宿在宫中,甚至连阿志的课程都停了,是以三宝仍住在姚家,跟哥哥姐姐们一起。
天子脚下,京城中的百姓多多少少都懂些朝政,口中也时常谈论朝堂、后宫的事情。姚殊手里有个酒楼,从客人们的谈话中明显感觉到,这些日子朝廷要有大动作了。
这天她在酒楼待了整整一日,晚间回家用晚饭,等孩子们都睡下了,便在桌前点了一盏油灯,手里拿着阿思平日玩的九连环解了起来。
解着解着,她的思绪渐渐飘远,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姚殊蓦然回神,发现林桡踏着月色,从门外走进来。
瞧见姚殊坐在桌前,他有些讶异:“夜深了,怎么还没睡?”
姚殊静静看着他,这个与她同床共枕如此之久的男人,脸上的每一处线条、五官的每一处细节,都是她熟悉的。
在清冷月色和温暖烛光的交界处,他俊逸的脸上,神色显露出格外的温柔。
姚殊勉强笑了笑,道:“白日睡多了,现在还不困。”
林桡沉默了一下,走到姚殊近前,伸出右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我陪你坐一会儿。”
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了姚殊身边,让她把头轻轻靠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男人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姚殊嗅着鼻尖熟悉的味道,一时间有些喉咙发涩。
她双手环住了男人精瘦有力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半晌后,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声问她:“阿殊,你都听说了?”
姚殊的脸藏在林桡怀中,便也没有费力气去掩盖那浓浓的难过,闷声道:“消息传得满京城是,我当然听说了。有的说西北已经打起来了,有的说朝廷要送公主去和亲,还有人说将军这几日便启程……究竟是怎样的,谁也说不清。”
林桡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姚殊褪去钗环的秀发上,顺着她乌黑柔顺的头发,轻轻地抚摸着。
男人低声道:“没那么严重。不过是西北又有了些乱子,寻衅生事想要些钱粮罢了。”
姚殊抬起头来,看着林桡:“不是说这几年边关都不会打仗么?怎么又有了乱子?”
林桡深邃的双眼映出烛光,仿佛星空一般旷远,却比寒星添了许多温暖。
他低声安抚姚殊道:“咱们的探子传了消息回来,情况并不算糟。突厥人内部生了乱,首领被刺杀,权力更迭中死了不少人。如今继位的是突厥二皇子,一直是主战派,野心不小,张口便是钱粮和金银,其实是想挑起边关战事。”
姚殊原本松开的手臂突然又收紧了,紧紧抱住了他。
林桡的声线仍是那般低沉又悦耳:“阿殊,边境便是这般,打打停停,很正常。”
她没有说话。
又听他道:“如今朝中局势十分紧张,皇上膝下无子,自从贵妃走了之后,前朝涌动着的,都是想要塞人进宫的。世家盘根错节,一环扣着一环给皇上施压,想来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若此时陛下退了,只怕后患无穷。”
姚殊的声音闷闷的:“所以你就要去打仗,立军功,也好站在朝堂上帮他抗压?”
朝中实权大多掌控在世家手中,而这些人也都心思各异;姜宁心系边关,并不在意龙椅上坐着的是谁;唯有谢谦一派,是皇帝的亲信。
可除了谢谦身居高位,林桡和姚晁都还未成长起来,更遑论翰林院中那些今科才中了进士的,身上学生气未退,当不得重任。
是以姚殊这一问,便是已经说到了点子上。
林桡沉默了片刻,低声道:“阿殊。皇上第一个儿子,不能是朝上任何世家的势力。况且即便不是为了皇上,边关战起,我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姚殊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半晌后,林桡轻轻拉开她,便看到那双潋滟漂亮的桃花眼,如今已经红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