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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秦禝按照约定来到。李家侯府。李侯爷亲自带人出来接了东西,再拿到那张二百两的银票,一脸高兴,要请秦禝进去喝茶。
“侯爷,这可不敢当了,”秦禝保持着恭敬而又不失亲热的态度,“这是给老夫人的一点点敬意而已,卑职若是留的时候长了,怕人说侯爷的闲话。”
李侯爷会意。秦禝此来,虽说不算交通后妃,但这里毕竟是后妃的娘家,多少还是有点嫌疑。若是被哪个御史知道了,奏上一本,那就划不来了。
“秦将军,那就谢谢了。”李侯爷倒也没有架子,凑近了秦禝,小声说道:“上次一路上的关照,我已经跟妹妹说了。”
已经说了……怎么能这样快? 也好,也好,秦禝心想,
一上午转下来,略感疲惫。因此回家吃饭,好好休息一下。
进了家门,来到正厅,见饭菜都摆好了,韩氏都还在等他吃饭。见到她笑意盈盈的样子,顿时觉得胃口大开,正要动箸,吴伯却又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爷,贾大人府里有位听差来了。”
听差带来的话,是贾大人请秦将军晚上去一趟,时候不妨晚一点儿。
秦禝一愣,等了这么久,终于要见到幕后的大佬了吗?
按照贾旭的吩咐,秦禝“晚一点儿”到了贾旭府里,一边由听差带着往里走,一边想,这位贾大人还挺谨慎。他不知道,这却是出于齐王的叮嘱,他这颗棋子,现在对于齐王来说太重要,损失不起。
进了贾旭的书房,秦禝才发现除了贾旭之外,还有另一人在座,而一品大员贾旭居然坐了他的下首!仔细再看那人,轻裘缓带,疏朗神秀,略一愣怔便想起来了,便看到衣服上绣着的图案!心中不由一个激灵:蟒袍!这是一位王爷!
“参见王爷!”秦禝唰地后退一步,撩起袍子的前摆,就行参见的大礼。
亲王仪制尊贵,礼绝百僚,照道理该行二跪六叩的礼节。齐王为了表示优遇,等他磕过了三个头,就把手一摆,说道:“行了,起来坐吧!”
亲王面前,一个五品官当然只能站着伺候,哪有坐的道理?秦禝正要推辞,贾旭笑着说:“让你坐你就坐吧,王爷还有话要说。”
“是。”
齐王见秦禝斜签着身子坐着,两手放在膝上,气象沉稳,全然不像初次见到他的官员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暗暗赞了一声:看上去,倒是个人才。拿起茶碗来喝了口茶,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齐王的语气干脆利落,并没有官场上惯有的那副官腔,“你可知道,为什么给你升了个五品?”
“回王爷的话,彭大人曾指示过,这都是王爷的栽培!”
“话是不错,可是不光因为这个。本朝开国以来,年轻而位高的统兵将官,也不少。”齐王盯着他说,“你知道还因为什么吗?”
“回王爷的话,卑职不知。”
“因为只有狠狠升你的官,王彧才不会以为你是我的人!”
齐王毫无顾忌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便等于是亮了底牌,不仅摆明把他当做“我的人”,而且公然点了王彧这位掌管行宫的大员的名字。秦禝心想,组织上终于要承认我了!
齐王说完这句,嘿嘿一笑,问道:“你觉得,你是不是我的人啊?”
这是一个字都不能答错的。秦禝略想一想,离座请安,恭恭敬敬地说:“王爷的威名,高山仰止,连胡人都是要佩服的。如果卑职能得附骥尾,自是一生追随,虽舍此躯又有何惜。”
齐王和贾旭对望一眼,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这个秦禝,能带兵打仗,笔下来得,能说话,连马屁拍得也是滴水不漏,而且话里话外,把甘于在云河行宫承受风险的意思也表达得很透彻——这样一个人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想是这么想,心里毕竟还是欣慰的。齐王面露笑容,示意他起来,说道:“好,你有这份心,我自然成全你。我的为人你应该知道,从不亏待自己的属下!只要你实心为国家办事,半年之内,我必定给你一个交待——”
秦禝心里一阵激动:这好处就要定下来了。
“你若是愿意继续带兵,那不论是哪处的军,你挑一个;你若是愿意从政,那各省部中,我保你一个三品!”
这个恩赏,重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秦禝大感意外,再看齐王,脸上满是那种挥手指点江山的豪迈快意之情,便知道他不是虚言。
贾旭见他愣愣地发怔,笑着提醒他:“秦禝,谢赏啊。”
秦禝这才反应过来,只得又跪下给齐王磕头:“谢王爷的赏!”心想,从穿越到现在,老子拜过的上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有这一个拜下去的头得最值。
贾旭等他归了座,说道:“逸轩,各处正军的统帅都是正二品的武职,做上两三年,外放各道的总管,也是一品大员了,这都是王爷一句话的事。这省部里,这三品的文官!也是六部的主官了!王爷的这一番提拔,并不只为酬庸你将来的功劳,也是看重你能武能文,是个难得的人才。”
秦禝心说,你贾大人这句话倒是在理,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比你贾大人清楚得多,自然算得上是个人才。不过这些话,放在心里说说就好,嘴上是提都不能提的。
“谢谢王爷!谢谢贾大人!再请王爷示下,卑职该做些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未来国家多难,在云河行宫居然有人作乱,你秦禝怎么办?”齐王峻声问道。
“卑职的边军骑营,尽供王爷驱策!”秦禝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
说一千,道一万,要的无非就是他这句话。齐王和贾旭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成!”齐王做断然的表示,“有些话,不能老是打哑谜,该说就得说了!”
说道这里,大家其实都已经门清了,话到这里也就结束了。贾旭便带着秦禝说了一声告退,便带着秦禝退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秦禝坐在轿子里,又摸了摸怀中那个封袋。里面除了贾旭给彭睿孞的信,还有两万两银票,一半是给彭睿孞的,一半是给他自己的。
真的是挥手万金啊,他想。他很喜欢齐王的性格,大气爽快,毫不矫揉造作,齐王的行事方式,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关键处又狠又准,决不拖泥带水,一个好处开出来,高的离谱,这一下就把钉脚敲得死死,完全不给你三心二意的空间。这种用人的心法,是该自己用心去揣摩学习的。
等轿子到了自己院子街口
,秦禝只让轿夫停在街口,自己下轿走了回去。吴伯和吴椋都还守在外院的耳房中,听到动静,抢上来替他开了门,吴伯便提一盏灯笼,把他送到内院门口。
进了内院,抬眼一望,竟看见韩氏俏生生地站在屋子门口,屋子里的油灯也还亮着。秦禝心里一动,大步跨过去,拉了她的手,拥入房间。
“夜里头风凉,”秦禝替她暖着冻得冰凉的手,心疼地说,“怎么还站在外面儿?”
“你老是没回来,我心里有点不落底儿,你明日就要走了。”韩氏靠在他怀里,小声说道,“再有,这几日身子不舒爽,也冷落了你……”
“对,对!”秦禝精神一振,心境立刻便转到韩氏的身子上来了,“犯了这么大的错,这可得好好罚一罚你了……”双臂略一用力,将她柔软的身子抱起,向大床走去。
几番温存,沉沉睡去,到得醒来的时候,照例又已是天光日白。秦禝整顿一下,告别自己嫂子和小萝莉,汇合了麾下的兵马,赶回云河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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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云河行宫,已是春意盎然,秦禝回到这里也已经有二十多天了。此刻,在东营骑军那位林校尉的军帐中,有一出好戏,正在上演。
“林兄,这倒叫我为难了。”秦禝把几本账向案上一扔,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不无遗憾地说,“你自己看看吧,二千多两的口子,还有二十匹谎报病死偷卖的军马,兄弟我就算想替你弥缝,也是有心无力啊。”
这几天,秦禝忽然将自己的中军帐,从西营骑军移到了林校尉的东营骑军的驻地。一共带了十几个人,先扣了东营的司务和文书,再把东营骑军这几个月的账目盘查了一遍,结果不出所料,查出了二千多两的亏空。
这是他跟彭睿孞、刘秉言商议过后拿出来的办法,具体的说,是刘秉言的主张。所用的名义,是收到东营官兵的举发,指林校尉克扣军饷,侵吞伙食,私卖战马这三条罪状。
把林校尉拿掉,是秦禝早就定下来的宗旨,不论于公于私,都有这个必要。于公来说,不把他拿掉,自己就始终不能对东营骑军指挥如意,对未来的行动有极大的阻碍;于私来说,这家伙曾屡屡在背后砸黑砖,在叶开润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最可恨的,是根本无冤无仇,所为的不过是将自己踩上几脚,好显出他的高明。不收拾了他,怎么出心中这口恶气?
只是这一次,秦禝 预先把这个想法,拿来向彭睿孞和刘秉言请教。毕竟自己现在可是有着组织的人。
对于秦禝的这个宗旨,彭睿孞不仅十分赞成,而且还要全力为他设法。收到贾旭那封由秦禝从京中带回来的密信之后,彭睿孞照例用套格一框,弄懂了齐王和贾旭的意思。既然秦禝已经彻底成为自己人,那对他说话时,便不需要再用原来那种闪烁吞吐的语气了。
按秦禝原来的想法,是准备用“怠忽军务,军纪散漫”,把林校尉参掉。对于这个办法,彭睿孞却有不同的见解。
“这个法子不行。”彭睿孞直言,“以你现在的名声,参是参得掉他,可是痕迹太深。说他‘怠忽军务’,这个罪名,过于泛泛,全云河行宫的军队,除了你那儿,哪个营不是如此?”
对于校尉这个级别的官,虽是下属,秦禝也是无权直接把他拿掉的,这就要用到所谓的“参”,也就是上级官员对下级官员的一种弹劾,列明属下的种种错处,把文书交到行宫禁军衙门去,由主官做出决定。而参得掉参不掉,除了动参的理由之外,还要看参与被参之人的分量。
彭睿孞的意思,是秦禝新近立了大功,正在走红,主官也必然会卖他这个面子,因此他要参林校尉,是一定参得掉的。但是所用的理由既然如此勉强,就难保不会引起某些猜疑,万一怀疑到他抓军权的动机上来,那就划不来了。
不用这个法子,那该用什么法子?彭睿孞和秦禝,都把目光投向刘秉言。
刘秉言笑了:“法子是明摆着的,只是你一时想不到罢了。你秦将军是自己拿钱往营里贴,你当那个林校尉跟你一样?就查他克扣军饷,包你一查一个准!这是过硬的证据,白纸黑字,够他喝一壶的。”
林校尉的为人刻薄,底下的兵士早就啧有烦言,秦禝交待梁熄,花了半个月私下搜集证据,然后突然袭击,先扣人,再查账,不仅查出了军饷和伙食银子上的亏空,还查出了贩卖军马这样的事。现在把几本帐往林校尉的面前一甩,原本还梗着脖子不服气的林校尉,也只能低头了。
“秦将军,卑职原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林校尉双膝跪倒,试着为自己求情,“可是自从您上任,您说的话,卑职从没敢再不听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秦禝心中冷笑,嘴上却仍是客客气气:“老林,过去那点子破事,兄弟我从没放在心上,现下咱们说的是公事,不能混为一谈。你这个篓子捅得有点大,兄弟真的是爱莫能助,想帮都帮不上。”
林校尉心说,你要是想帮,没有帮不上的,二千两银子,对你秦禝来说,还算个事儿吗?只是自知从前对人家是有坏无好,现在人家要收拾自己,也无话可说。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问道:“秦将军,那你要怎么处置我?”
“我不为难你,这官服的颜色我都不动你的,你自己到衙门领罪去吧。梁校尉——”
“在!”梁熄上前一步。
“你带几个人,陪林校尉去一趟衙门,”秦禝指了指案子上的账本卷宗,“把这一包东西都带上。”
“是!”梁熄应了一声,心里真是痛快极了,虚情假意地来搀扶还跪在地上的林校尉:“林校尉,咱们这就走吧。”
“少给我来这套!”对梁熄,林校尉就没那么客气了,霍地站起来,一把将梁熄推了个趔趄,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合着指望我栽了,你好发我的财是吧!”
秦禝登时勃然大怒——到了这种地步,他竟还敢夹枪带棒地指桑骂槐!一拍桌子站起身,沉声喝道:“来啊!”
“在!”四周的亲兵一声暴喏。
“可见好人难做!”秦禝狞笑一声,将手指定了目瞪口呆的林校尉,“下了他的刀,剥了他这身皮,给我捆起来!”
四名亲兵扑上去,按住林校尉,不由分说一阵撕扯,将他的腰刀和官服都扯了下来,反剪了双手,提绳就捆。
“钱大谷!”
钱大谷是林校尉手下的一名队正,听见秦禝喊他,吓得一个激灵,躬身道:“卑职在!”
“吹号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