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震惊, 殷瑜更多的还是心痛,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因为没有人比他清楚, 看不清人脸到底有多痛苦。
“你之前与朕说过你会看不清人脸,朕还以为你故意逗朕玩。裴质,你当真看不清人脸了”
听殷瑜这么问, 裴质心里还是有些惶然。他避开这个话题,催促道:“刺客肯定知道你在侍卫当中,我们赶紧走。”
殷瑜却不肯动,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厉声追问:“你是不是有了跟朕一样的病症”
“是又如何,我们赶紧走”殷瑜越在乎, 裴质就越想逃避这个话题。如果对于别人来说,裴质或许还能稍微轻松些把这个事实说出去, 但面对因为脸盲症不知吃了多少亏的殷瑜,裴质知道自己也脸盲的事,会让殷瑜多么心痛,所以他想逃避。
他敢独自面对,却唯独没有胆子拉着殷瑜一起面对。
“你是不是为了治好朕的病,所以把病过到自己身上去了”殷瑜越发悲痛。
这个脑回路裴质急道:“你胡思乱想什么, 赶紧逃命吧行不行”
殷瑜攥着他的手越发使劲, 看着他的眼睛, 每一个字仿佛都是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哪怕朕死了, 也不许你伤害自己一分一毫来救朕。你给朕记住了,你的一根头发,都比朕的命还重要。”
裴质被他说的震住了,呆呆地说:“可我头发早被你剃的不怎么长了。”
殷瑜:“”
000总结:“裴质,你不配拥有深情。”
“走,快走”裴质又催殷瑜。
殷瑜面无表情地扛起他平时都是抱,一路下了山。快走到安全地带时,忽然窜出几个百姓装扮的人,手持软剑,那剑刃在阳光下泛着令人胆寒的绿光,明显是淬了毒。
“杀光。”心情不怎么好的殷瑜冷冷吩咐,将裴质护在身前。
一遇到事,殷瑜就先护着他。偏偏裴质也一心都在殷瑜身上,急道:“刺客又看不到我,碰不到我,你别管我,管你自己就好。你注意人家的软剑,上面有毒”
殷瑜赌气道:“你看看我的软剑,已经被你给毒死了。”
软剑裴质哭笑不得地往他下面瞄了一眼。这个时候殷瑜还能与他说玩笑话,反倒让裴质放心不少。
果然,看似已经撤空的山林,忽然间又不知道从哪儿跳出上百个侍卫来。
裴质彻底松了口气,刺客只有几个,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我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裴质后悔了,用意识说道,“难得殷瑜这么深情,我竟然只想到了自己的头发。我要是他,我也生气。”
000无情地“伤害”他:“本来他只为你脸盲担心,你说完头发那句话,他还要为你的智商担忧”
殷瑜脸盲,虽然活的诸多艰难,可还是一路披荆斩棘坐上帝位,这要换上裴质,估计活不过三岁就让人给弄死了。
裴质尴尬地笑笑,忽然想,若他像是病毒说的那样,其实一直是有脸盲症的,那依他的智商,又没有金手指,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父母离异,各自成立家庭,他打小没人照顾,在各家来回混口饭吃。尤其上了高中,就完全没人搭理了,若再加上脸盲的毛病,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靠脸盲的自己活着,根本不可能
裴质想的认真,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有人站在他的前面,背影模糊,却高大挺拔。
他对那个背影,忽然有种想要拥抱上去的感觉。
刺客很快被清除干净,裴质也跟着殷瑜退到了安全地带。地动来临,虽然大地震得每个人都白了脸,可伤亡比之前大为减少。地动过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很快恢复过来,又满载希望和信心重新建设家园。
回到行宫,殷瑜忙的连口水都喝不上,却还是不放心裴质,在自己身后放了屏风,让裴质躺到屏风后歇息。
太子和猪老大也被抱了过来,有孩子陪着,裴质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裴质一边盘着猪老大,一边陷入沉思。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脸盲症这一项就已经让他方寸大乱。
他以前还觉得自己对殷瑜的身体每一寸都非常熟悉,绝对有信心能将人认出来。
可真到要紧关头,心一乱,他就慌了,看谁都像是他们家殷瑜。
他根本就战胜不了脸盲症
可他真的有脸盲症
“系统,我想回去,回到我原来的世界看看。”
000沉默片刻,说:“其实你的任务早就完成了,你随时可以走。”
“我知道。”殷瑜的快乐值早就保持在很高的一个数值了,后来系统干脆都不报了。任务已经完成,只是裴质不想再回去了。
裴质问:“我发现我对很多事情记忆特别模糊。我想回去看一看,然后就回来。”
“你想回去看什么”系统随口问,“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脸盲”
“我方才想了想,我发现我竟然没有想起一个熟悉的人的模样,甚至包括我的爸妈,养育我的外婆。”裴质强行压制自己的情绪,忍着难受,故作平静地说,“除此之外,我还发现那个世界没有一个让我挂念的人,我真的是一个人生活太久了,连个亲人朋友都没有。”
趴在他身边的殷湛忽然扭过小脑袋,小手在他头上拍了拍,奶声奶气道:“父后,你情绪很不稳定,你需要睡一会。”
“不,我”裴质还想说什么,可殷湛的小手仿佛有魔力似的,他张嘴要说的话变成了一个哈欠,随后就沉睡过去。
听到动静的殷瑜走过来看了一眼,给裴质往肚皮上搭了个薄被,又给猪老大和殷湛拿了点心,让他俩不许捣乱。
殷瑜再回到前面,余杭知府已经吓得浑身仿佛水洗了一般,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那刺客就是在曲山落草为寇的马匪,原来不过是生活在码头的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