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就只春草烟波陪着,见她靠在榻上,脸色微微泛白,春草便露担忧之色,扶着攸桐躺下,道“今儿已是二十,少夫人的月信还没来吗”
攸桐摇了摇头。
那年冰寒刺骨的腊月湖水,带走了原主的性命,也给这个身体留了些毛病。
冷水伤身,损及气血,那一场病后,攸桐的月事便彻底乱了。起先是两个月没来,薛氏着慌,请了郎中诊脉开药,调养了一段时间,才算来了月事。那回攸桐便极难受,腰酸背痛的,在榻上躺了数日。
过后精心调养,到她出阁时,月半的时间来一遭。
只是宫寒未暖,每回来月事时,都难受得很。
这小半年里,攸桐也没闲着,知道汤药治标不治本,平素虽贪嘴,却没忘食疗补气血,得空时练练身体,月事也慢慢恢复如常,虽有两三日的延迟,却大抵算准了。
这会儿春草提起,攸桐像是被妙语点化,忽然便觉小腹隐隐作痛起来。
她翻个身,侧躺在榻上,吩咐春草,“怕是快来了,去寻滚热的姜汤来。”
春草应命取了,烟波便帮着她换了寝衣,因怕寒凉难受,特地选了挂里子又严实的寝衣。
没多久,春草端来姜汤,伙计亦送来饭食,说是傅煜吩咐的,让她先用饭,不必等他。
攸桐乐得清闲,喝了两碗姜汤后腹中暖和,小憩后精神稍振,便先用饭。而后盥洗沐浴,往添了点药材的浴汤里泡得浑身暖热,又怕被事毕归来的傅煜撞见,早早地擦干净,裹着满身的热意,到榻上坐着,盖了锦被翻书闲看。
傅煜归来时,夜已颇深。
推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明烛轻晃,春草烟波在门口候命,见了他齐齐行礼。
傅煜摆手命她们出去,两三步走到里间,就见攸桐拥被坐在榻上,应是听见动静,刚好抬头瞧过来,发丝松挽,垂落几缕在肩上。而后下榻趿上软鞋,走过来给他倒热水,道“将军回来得晚了,要用些夜宵吗”
傅煜古怪地瞧她一眼,接了水喝尽,才道“不用。”
“那就早点歇息吧。里面有伙计刚送进来的热水。”
傅煜“哦”了声,随手解了外裳递到她手里,转到屏风后面去盥洗。
他在军营里待习惯了,不惯被婢女伺候,在南楼时,都是等丫鬟备好水退出去,他自慢慢沐浴,赶路在外,也无需旁人服侍。攸桐习以为常,早早将他的寝衣备好,整齐叠放在浴桶旁,这会儿无需多费心,便仍回榻上坐着。
屏风后面,旋即想起哗哗的水声。
这声音着实让人有点尴尬在南楼时,沐浴都在内室,外面听不见动静,无需理会。
这会儿可倒好,屏风虽隔开视线,其实离床榻也只四五步的距离,那边一举一动,其实能听得清清楚楚。傅煜掬着水擦洗身体时,那水流的声音清晰入耳,甚至连水波激荡的动静都颇分明。
而那晚傅煜故意扯开寝衣,拿热腾腾的胸膛在她跟前乱晃的情形,猛地便浮现起来。
攸桐只能垂眸端坐,眼观鼻鼻观心。
片刻后,那边安静下来,便听傅煜忽然开口道“那日的药膏,还有吗”
攸桐愣了一下,才道“什么”
“上回你给我用的伤药。”那边水声微响,像是傅煜抬起了手臂,“这疤有点深。”
攸桐便道“路上带着的,我草去寻。”
那伤口是数日前留的,按理说早已痊愈,无需拿药粉止血。傅煜既提到疤痕颇深,想来是不想在手臂留下狰狞伤疤,稳妥起见,便让春草将伤药和防止留疤的膏药一道寻过来,她接了拿到里间。
而后,攸桐的脚步便顿住了。
她迟疑了下,才道“膏药取来了,先搁在桌上,待会夫君出来,我帮你敷。”
“拿过来。”傅煜声音低沉。
片刻沉默,见她没动静,他又道“不敢”
语气里,竟有那么点挑衅的味道。
攸桐抬眼,瞧了那屏风一眼。有何不敢傅煜虽在战场势如虎狼,却也颇倨傲自持,还能吃了她退一步说,这会儿她衣衫严整,他半丝不挂地泡在桶里,走过去瞧一眼男色,也是她占便宜的。
虽说打算回南楼,避开魏天泽等外人的目光后,便挑明心思不再跟他同床睡,但看一眼有何妨
攸桐轻咬了咬牙,端着膏药过去。
屏风后热气氤氲,傅煜坐在浴桶中,露出脑袋、肩膀和半幅胸膛。
这人大概是拎着木桶,将水兜头浇了一遍,头发湿漉漉的挂着水珠,脸上也没擦干。剑眉之下,那双眼睛幽深如暗夜,早已没了初识时的淡漠,能攫住她目光似的。棱角分明的轮廓,喉结微滚,因浸了水,有点勾人。比起平素的凤仪峻整,这姿态虽有点狼狈,但
攸桐只瞧了一眼,方才因赌气而生的那点占便宜的心思便消失殆尽,赶紧垂眸。
这便宜太大了,她恐怕扛不住。
如此气势汹汹、无所畏惧地过来,却临阵退缩、垂眸躲避的模样,尽数落在傅煜眼底。
他唇边压着笑,抬手指了指左边肩膀,道“帮我敷上。”
攸桐到底关心他伤势,往他手臂看了眼,伤势早已愈合,疤痕虽颇醒目,却也不严重,假以时日,总能消去他肩膀上,早年在沙场负伤的小疤痕都已恢复得几乎瞧不出来,这算什么
真是瞎使唤
攸桐随手将药膏棉布搁在旁边的矮凳,转身就想走。
傅煜却忽然伸手,握住她手腕。
他身在浴汤,掌心滚烫,湿漉漉的。
攸桐触到火炭般,手臂一颤,回过头,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深沉而浓烈,带着稍许温度,令她胸腔猛地一跳。然而终是理智更胜一筹,知道这情形暧昧得过分了,便避开他的目光,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指,而后赶紧逃回榻上,坐立不安。
浴桶里,傅煜仍伸臂在外,指尖仍残留柔软触感。
她的手很软,柔得像是指骨都化为酥软,软绵绵的,那日他牵手后,便念念不忘。
而方才那碰触,更是令他眸色深沉。温热的浴汤在胸前晃动,她转身逃走时,脸颊微红,眼波藏几许娇羞,柔软身段包裹在严实的寝衣里,黑发垂肩,发钗摇摇欲坠,着实勾人遐想。
浑身气血,也仿佛因此被勾动,渐渐令他觉得燥热。
傅煜索性站起身,满身水珠哗啦啦地滚落,随手扯了寝衣套上,便大步走出去。
情动之后,便有欲念。
更何况夫妻同榻,自持克制得久了,那欲念跟烈酒般窖藏,愈来愈浓。
先前攸桐说和离,他以为她是惦记着许朝宗那混账,心里有芥蒂,哪怕曾有春梦、有遐思、有贪图,也能以高傲理智战胜情思,不屑深想。而这趟回京,他看得明白,她的心思早已不在那绣花枕头身上,会在危机时扑向他,会留心他的伤势,温柔照料。
而她是他的妻,明媒正娶,婉转妖娆。
傅煜走到榻边,看到攸桐已然睡了,背对着他,紧紧贴在最里面。
他站着,正好能看到她的侧脸,显然是在装睡。
晚风不知是从哪个缝隙吹了进来,拂得烛火轻晃。
攸桐眉眼紧阖,眼睫投细密的暗影,蝶翼般轻颤,甚至鼻尖都渗出了点细汗。虽裹得严实,他却记得衣领里的春光,旖旎动人。他半跪在榻,俯身靠近,咫尺距离,她发间幽淡的香味萦绕在鼻端,红嫩饱满的唇瓣、细腻得毫无瑕疵的肌肤、秀致的轮廓、白嫩精致的耳垂,攫住他的目光。
傅煜眸色更深,不自觉地,靠得更近。
不得不说,跟前这个女人,确实天生丽质,又有迥异于旁人的气韵味道。
一样的眉眼如画,她的眼神清澈而灵动,若春泉初生。
一样的桃瓣秀腮,到的轮廓秀丽而婉转,似妙笔勾勒。
一样的窈窕身姿,她的气度从容而柔韧,又娇憨玲珑。
傅煜胸膛微微起伏,见她闭着眼,睫毛轻颤,忽然回手扑灭灯烛,而后掀起锦被钻进去。
锦被温热,黑暗朦胧里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傅煜的手缓缓摸过去,先是触到秀背,而后搭在她腰上,胸腔里砰砰乱跳。他生平头一回,撇下端毅严肃的冷硬姿态,拿出从未有过的主动,从背后抱住她。手掌尽力克制收敛,没去碰她胸前的两团柔软,只撑起身体,靠近她。
“将军。”黑暗里,攸桐忽然开口,身体和声音都有点僵硬。
这称呼略微刺耳,傅煜眸色稍沉,微微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