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一如既往的来到医院, 却没在走廊和办公室里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有些疑惑, 毕竟顾时临的生活一向是两点一线, 始终保持着医院和家里，之前明明已经去过家里没人, 怎么到了医院也没人？
随便扯了一个相熟的小护士问了一声, 却得知顾时临居然到了地下一层。
秦政来医院这么多次, 当然知道地下一层是停尸间。
师父到停尸间做什么，难不成是又有了什么灵异神怪。
他摸了摸后脑勺，想也未想的就打开电梯进了地下一层。
很快的，秦政找到了顾时临。
他依旧穿着一身白大褂，只是一直都很平静的面容上此刻正皱着眉站在几具尸体前。
尸体蒙着白布, 秦政看不到具体情况。
“师父？”
他叫了一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顾时临沉着脸，定定的望着这几具尸体。
“鄢灵出手了。”
“什么？”
“鄢灵已经彻底变成了邪灵。”
顾时临望着白布下的尸体，眼微微沉着：“这三个人是她杀的。”
秦政不太懂。
“它不是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吗？为什么说现在它才是邪灵？”
要是杀人就是邪灵的话，那天在医院看到的漫天黑气不早就让它变成邪灵了。
顾时临拧着眉摇了摇头。
“之前那些人都不是她亲手杀的, 这三个却是由鄢灵动手, 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手，毕竟鄢灵杀人会遭天谴。”
秦政茫然的点了点头：“它会遭天谴吗？”
顾时临沉默半响, 最终还是道：“她老老实实这么长时间, 突然闹出大动静还亲手杀人, 一定是找出了避开天罚的方式。”
“她会找人替代自己。”
只有在有人代替的情况下，鄢灵才会不怕天罚，肆意的出手。
顾时临的眉拧的越发厉害。
“你现在立刻去搜寻这三具尸体的身份, 和他们家中亲人的信息。”
“好，我这就去。”
秦政虽然平时不靠谱，但是遇到大事情还是非常认真的，听了顾时临的话后立刻上前看了看尸体身上的号牌，记下名字后赶忙去找自己的哥们帮忙查尸体上的资料。
秦政交友满天下，个个都是好哥们，很快就查到了这两大一小三具尸体的信息以及他们有没有在世亲人。
“咦？”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资料，见顾时临望过来看向自己，奇怪的挠了挠头，犹豫半响道：
“这家人一家四口死了三个，剩下的一个是个小女孩，13岁，正在上初中。”
顾时临平静望着秦政闪烁的双眼：“还有呢？”
秦政咬咬牙：“这个小女孩是我奶奶上次想要选的冥婚人选，上次我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后，就阻止了奶奶，但是我记得这个她的脸，应该就是她没错。”
顾时临不记得冥婚那次事，秦政又道：“就是子母娘娘庙的庙祝让我奶奶结冥婚的那个。”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猛的皱起眉，向着外面走去。
“立刻去找她！”
“她很可能会被鄢灵选为交换人选。”
……
范招乘坐公交车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前。
一个穿着僧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面貌平平无奇，看向范招的视线却如同在看着一个死人，尽管如此，僧侣依旧双掌合十，给她行了礼，行礼后，又将手中的黑色包裹递了过去。
“施主，请。”
范招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古代结婚用的喜服霞帔。
她沉默的越过僧侣进了寺庙，踏上老旧楼梯，一步步走到了二楼，推开门，一间漂亮的古代女子闺房出现在了眼前，范招在铜镜前套上了喜服。
喜服很漂亮，艳丽的红色衬得她肌肤如雪，头上的装饰也带着精致。
范招想起了历史老师曾经在课堂上讲过的小故事，一般古代女子会在刚刚学刺绣时就开始缝制自己的嫁衣，一个女人一辈子只会缝制一次嫁衣，一直缝制到自己出嫁，有时母亲会帮忙，有时母亲不会，那个时候嫁衣的好坏，直接影响到了婆家对待新娘的态度。
因此，古代的嫁衣一向都是华丽而又漂亮的。
当然了，只有平民才会是这样，华贵的人家大多是专门请来绣娘缝制，毕竟她们的嫁衣只会越□□亮繁杂。
的确很美。
范招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面容还很稚嫩，身材更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带着瘦弱，可此刻，却已经穿上了嫁衣。
她不知道代替小姐出嫁会有什么后果，小姐也许没说谎，但一定隐瞒了什么。
就算是她有着那样厉害的能力，也不太会骗人，范招很轻易的就看了出来。
可看得出来又怎么样？
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嗡……”
“嗡……”
放在一旁的手机一直在响。
范招红着眼睛，定定的坐在铜镜前，始终没有去看一眼那只老旧的老人机。
不用看也知道，一直给她打电话的人一定是她的三个好友。
从始至终，只有她们才会因为她不接电话而担忧的不停的打电话想要确认她的平安。
范招一直觉得，她们四个会一直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工作，以后，也要在一起吃着她们早就向往已久的圣德雅火锅。
可现在，她好像要食言了。
范招伸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手机关机，继续坐在床上平静的等待。
夜晚来的很快，十一点五十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您该准备了。”
是那个僧侣的声音。
范招脸上的泪水仿佛哭干了，她缓缓的站了起来，坐在了铜镜前。
“铛——”
破旧的寺庙里钟声响起。
12点到了。
铜镜中，渐渐显露出了一个女人的面目。
小姐满意的望着面前穿着红嫁衣的范招。
她带着笑，轻声问道：“范招，你愿意替我出嫁，愿意和我交换吗？”
范招本以为不会再哭的眼中渐渐现出泪水，喜裙下，一双手紧紧握起。
见她迟迟没有回答，小姐目光紧张望向寺庙里的钟上，面上笑容渐渐狰狞下来。
“你愿意吗？”
她又问了一遍，这次话语中尽是丝毫没有掩饰的威胁。
范招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好友。
在她上学吃不饱饭时是她们节省了自己的零花钱给她吃饭。
在她被父母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时，是她们带着她到处寻找住的地方。
在她独自出来摆小摊被冻得瑟瑟发抖时，是她们带着暖宝贴和热水，冒着寒风出来找她，陪着她一起。
范招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三个好友和她不一样。
她们都是独生女，从小到大就被父母家人宠爱，一直都没有吃过什么苦，但是因为范招，好几次几人都陪着她一起挨饿受冻。
除了感激的同时，她还有着愧疚。
如果不是有自己这个朋友，她们本来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会在寒风中冻到生病。
如果不是有自己这个朋友，她们的生活原本可以很好，但正是因为自己才会努力的节衣缩食。
如果不是有自己这个朋友，她们怎么会明明有新衣服却害怕衬托出她而从不在她面前穿。
她们带给了她这么多的好，可她带给她们的却都是伤害。
甚至好端端的，还带来了很可能危及生命的灾难。
她害她们的还不够多吗？
难道还要继续害下去，直到害死她们为止吗？
范招啜泣着，缓缓地闭上眼，轻声回答着：“我答应。”
小姐整个人都放松起来，浑身都洋溢着快乐。
“那我们……便交换。”
一阵狂风，平风刮了起来，席卷在了两人周围。
范招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自己的身体中被抽出去，她浑身都轻飘飘起来，仿佛失去了重力一般。
她很快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是她的灵魂。
范招的灵魂被小姐抽了出去，她飘在半空中，看到小姐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缓缓从底商爬了起来，站起身伸出双手看，面上渐渐满是狂喜之色。
她们已经换成功了吗？
从此，她就不再是范招了吗？
范招刚刚想到这里，房间的门直接被人一脚踹开。
原本正在惊喜的小姐满脸惊吓的抬起头，对上了穿着一身白大褂缓缓从外面走来的清俊医生看过来的视线。
顾时临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这一次眉目之间多了一丝愠怒。
他定定的望着“范招”：“把身体还给她。”
“范招”后退一步。
“她已经答应把身体换给我了，你无权干涉。”
“她为什么会答应，你一清二楚，现在立刻把身体还给她。”
“我不还。”
“范招”脸中露出了狰狞来，她缓慢后退，满眼仇恨。
“凭什么要我还？！！这是我用自己的长生换来的，这是交换！”
“呸。”
顾时临面无表情的呸了一声。
“长生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这个孩子不愿意，你又为什么非要强加到她身上。”
“你杀了人，鄢灵杀了人就要受到天罚，你自己不想承受天罚就把这些转移到无辜的人类身上，鄢灵，你已经是一个邪灵了，再不把身体还给这个孩子，我完全可以立刻把你击杀。”
“我不是邪灵！！”
小姐终于听到最后一句话，终于忍不住，尖利的叫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帮她？她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你根本算不上人，你和她又不是同类，为什么要帮着人类来害我？！”
顾时临神情淡淡：“她还有一线生机，我只是顺应轮回。”
“一线生机？”
“范招”脸上露出了似是哭又似是笑的表情来：“当初我那么无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帮我，没人告诉我我也有一线生机？这么多年来，我只能靠自己苦苦熬着，现在我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线生机的时候，你居然告诉我，她有一线生机？”
“凭什么？！凭什么？！！”
她的神情癫狂下来，凄厉的吼叫着：“明明我也曾经是个人，为什么她可以有一线生机我却没有！！”
顾时临仿佛没听到凄厉的喊叫声，依旧如之前那样平静的望着她。
“当初，你不也一样有吗？”
“我没有！！”
小姐眼中满是恨意。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从出生开始我就是个女孩，因为是女孩，所以无论我天资再怎么好，父母再怎么夸奖我，我都不能像是兄长一样出入朝廷，受所有人艳羡。”
“兄长能做的题我也可以做，兄长能考科举的我也可以考，明明我比兄长还要聪明，可他偏偏能为极人臣！而我，却只能嫁给一个，死过几任妻子的鳏夫！！”
她说着说着，眼中又掉下泪来，神情恍惚的回忆着过去。
“明明小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表哥会娶我，就连表哥自己也对我说，他会娶我，以后会一直对我好，可就因为表哥的家世不如周将军，不能帮着兄长在朝廷立足，父母便要将我嫁给他，他们明明知道周将军为人凶狠，明明知道他打死过无数妾侍，甚至他的妻子也死因不明，这样的一个人，口口声声说着疼爱我的父母，却要将我嫁给他，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是一种笑话吗？！”
她哭得声泪俱下，就连被她害过几次的范招都心有触动，顾时临的面容却依旧无波无澜。
他应了声，就连声音都十分平淡：“的确是一种笑话。”
小姐脸上缓缓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我以为我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即使他们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我也可以自己做选择，所以我逃出去了，我想要去找表哥，表哥曾经答应过我，他答应过我会娶我，那时候的我多么天真啊，我坚信只要找到表哥，就能够找到依靠。”
“我从来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脚上的绣鞋是软软的，走在地上被石头磨破了脚，流了好多血，我疼得想要喊出来又怕被人发现异常，只能这么拖着身子往前走着试图找到我的表哥。”
她一边说着，脸上的泪一边缓缓滑落下来。
“可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却看到他抱着一个穿着妖艳的女子，我一直遵守着跟他的约定，不愿意嫁给别人，不接受父母安排的婚事，只为了等他。”
小姐的声音猛的高声起来，她现在用的是范招的身体，明明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嗓音，此刻却含满了怨恨。
“可他呢？可他又是怎么对待我的？”
“凭什么？凭什么是这样？就因为我是女子吗，就因为我是女子，所以生来我就不得自由，所以生来我就得不到一切，所以生来我便不能比男子优秀！！”
“我不服气。我想要继续往前逃，我会穿着男装，变成一个男人，我会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
顾时临静静地望着她。
“可你还是死了。”
“对。”
小姐苦笑一声，满是泪水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一片茫然。
“我死了，被我的父亲亲手射杀。”
“他冲着我拉开弓箭的时候，我害怕了，我跪在地上求他，我求他说，以后就当做我这个女儿已经死掉，求他放我离开，以后我再也不会以他女儿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眼前。”
“我拜托他，说，求求他看在这么多年父女情份的面上放我离开，我告诉他，周将军是多么的狠毒无情，他根本就不看重他的妻子们，就算是将我嫁给周将军，也不会给兄长带来任何帮助。”
“我以为这样做他可以心软的……可他还是杀了我。”
小姐凄惨的笑了出来，稚嫩声音带着沧桑与悲哀。
“父女情份，最终还是抵不过家族的名声……”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人给我选择的机会，现在我想自己选择一次，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你不该阻止我……”
“你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顾时临打断了她的话。
“虽然你的经历的确很凄惨，看样子也没说谎，但据我所知，如果自己不愿意的话，是不会变成鄢灵的。”
他肯定道：“当初，是你自己选择的。”
“成为鄢灵，就是当初那个作为人类时的那个你的一线生机。”
“长生不老，拥有能力，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代价就可以，真的很值得，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小姐的脸上啜泣凄惨的神情顿住。
顾时临还在接着说着：
“你享受了几百年或者是千年的时光，享受了许久呼风唤雨的日子，这个时候你突然发现，比起当一个只能隐藏在黑暗中的鄢灵，还是成为一个人类更好一些。”
“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自己的选择而去伤害无辜的人类吗？善良的你当然不愿意，毕竟你可是一直认为你还是当初那个连蚂蚁都不会踩死的大家小姐，于是在你的脑海中，你自发的将当初迫不及待的选择改成了被迫。”
他耸耸肩：“要不要我来试着解析一下你的心路历程？九十年代的时候，我倒是曾经在英国研习过心理学，应该能不离十。”
“我是被迫成为鄢灵的，我也不想的，我想成为一个人类，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剥夺人类的性命，毕竟，我是被迫的。”
顾时临一边说着，一边慢条斯理的走向了脸色渐渐苍白下来的她。
小姐浑身颤抖着，不停的后退。
“别说了，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顾时临看了眼飘在半空中的范招灵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抬起头来看上一眼，你敢对着天罚发誓，这个孩子是心甘情愿和你交换的吗！”
“不对，你说的不对！！”
小姐大声的尖叫。
“我不知道当鄢灵会这么苦，我本来以为只是付出躲在黑暗里的小小代价，这不算什么，不能触碰人类也不算什么，反正我本来也不喜欢跟人接触……”
“可当我每天只能躲在黑暗中，只能看着那些星星，看着萤火虫，看着花花草草，却不能跟人类交谈的时候，我真的好寂寞，那天，我忍不住走出了寺庙，穿着一身男装，拿着一把折扇，走进了正点着烛火讨论学问的书生群里，我本来只是想要加入他们的。”
“可是有一个书生冲撞了我，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把他推开，可是一推开，他整个人就直接直挺挺的倒下，就这么死在了我眼前，我当时才想起来，我的双手不能触碰，但是我不是故意的啊！”
“我不想杀人的，可为什么，明明我不是故意的做错事惩罚却还是要降落在我的身上，难道我就没有做错事的权利了吗？！”
“天罚。”
顾时临吐出了这两个字。
“作为鄢灵的代价，你已经不是人类，自然要和人类划分区开，你是因为香火而支撑着身体，双手则是重中之重，区区人类，自然承受不了你的香火，不，不光是人类，只要任何有生命的物体，都承受不住你的触碰。”
“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飞灰，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鄢灵是不能害人的，因为它们不是邪灵，当因为鄢灵的缘故失去一条生命的时候，天就会降下天罚，所以每一只鄢灵，都会躲在黑暗中，不见人，不碰触其他生灵。”
“我本来就是那么做的！”
小姐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我没想着害人，是他冲撞了我，他死之后我也一直在承受着惩罚，你知道那些惩罚有多痛吗？一道道的雷光打在身上，浑身的皮肉都仿佛被劈开，我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焦糊的味道，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浑身都在发疼，可马上天亮，我还是要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着太阳下山。”
“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我只是想变成人类而已，我有什么错！”
顾时临看了看飘在半空中的范招灵体。
“你想变成人类，你问过那些你想变成的人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身上的灵力既然已经消散成这样，想必你已经试图和很多人交换过身体了，看来……他们都死了。”
小姐崩溃摇着头。
“不是我的错，是他们太弱了，他们承受不住我身上的香火，但是范招可以，她不会死的，这是范招答应我的，她长生不老，获得能力，我代替她生活，这是我们的交换，平等的交换，你无权干涉！”
顾时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向飘在半空中眼神急切想要说话，却因为是灵体不能开口而只能徒劳的比划着手势的女孩。
“那么你在和她签订契约的时候有没有告诉她，一旦交换，她将会替你遭遇天罚的事情。”
小姐的神情再次僵住，这一次她久久没有作答。
也不用继续问下去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顾时临答案。
他已经失去了再辩驳下去的兴趣，这一次，直接用上了几分功德逼迫而去。
“等到身体还给她之后，只要你能找到一个知道实情也愿意和你交换身体的人，我不会多加干涉。”
“但你欺骗着人类签下契约，我就不得不管了。”
“现在，立刻把身体还给她。”
“我不要……”
小姐摇着头，被压迫着持续不停的后退。
“我绝不会把身体还给她的，你知道我等到这样的一具合适的身体足足等了多少年吗？我等不下去了，我要成为一个人……”
“她已经答应我了，我们已经签订了契约，你不能阻止我们……”
顾时临没有理会她说的这些话，依旧缓缓逼近，小姐只能不停的后退着。
她一直走到了阳台，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个破旧寺庙的二楼阳台没有栏杆，一脚下去直接踩空，整个人都掉落下去。
飘在半空中的范招眼睁睁望着自己的身体掉落下去，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有想的就冲了上去，直接进了自己的身体中。
一楼，秦政没去看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僧侣，好奇的打开一楼窗户探出身子看向外面。
奇怪，师父叫他来这里看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啊——”
尖叫声响起，等到秦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不是，又来？！
大脑只来得及闪过这一句话，秦政噗通一声，抱着接住的女孩直接倒在了地上。
“疼疼疼！！”
“我的妈好疼，师父，师父师父！！救命啊！”
“别叫。”
顾时临下了楼，看着秦政哭丧着脸将两根胳膊甩在身前动来动去艰难站起来的一幕，神情平静，显然早就有所预料。
“师父，求画符！求止疼！疼死我了！”
“这是你该受着的。”
秦政本来就疼，一听到这句话简直要落下泪来。
“我救人我还有错了吗？师傅你上次不是帮我画了一个笑脸就不疼了吗？快快来帮我画一个，真的要疼死了！”
“帮你画也可以。”
顾时临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根笔出来，作势要在秦政的手臂上画下。
“只是画之前还得先告诉你一声，你现在所遭受的疼痛，全都是替你奶奶受的。”
“若是我帮你挡掉这份疼痛，它自然会转移到你奶奶身上。”
秦政眼睛猛的瞪大，连忙眼疾手快伸出手捂住了自己裸露出来的手臂。
顾时临伸过去的笔戳在了他挡住的手背上。
面前的年轻人脑袋像是挂钟一样的疯狂摇摆；“不用了，不用了，我受着就好，其实也没那么疼。”
开玩笑，他奶奶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要是来上这么一次，哪里还能有命在。
“不过师父，为什么我奶奶要受这个疼？”
顾时临挑眉。
“你别忘了，这个小姑娘是从哪里才惹来鄢灵的。”
“哪里？当然是子母娘娘庙……不对！”
秦政终于想了起来。
对啊，这个小姑娘一开始可什么事都没有，全都是因为他奶奶找冥婚的时候找到了这个小姑娘，才导致鄢灵看上了她的身体。
顾时临道：“你奶奶签上了她的因果，你是由你奶奶抚养长大的，自然可以替她挡了这灾。”
“啊，也怪不得。”
想通了这些事，秦政也放弃了让顾时临帮自己画个笑脸好熬过疼痛的念头，愁眉苦脸的低下头垂着双手。
“师父，那我现在替奶奶挡了灾是不是就没事了？”
“目前没事，以后你有没有血光之灾我就不清楚了。”
顾时临说完，收回眼望向地上昏迷着的小姑娘。
秦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救下来的小女孩居然还没醒。
“师父，她没事，刚才你有没有把她从鄢灵手上救下来？”
“鄢灵刚刚进入她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又没有完全掌控身体，刚才这个孩子直接冲进了自己的身体中，她原本就是身体的主人，有主场优势，只要明天中午12点，晒一晒太阳，自然没了隐忧。”
“就这么简单？”
秦政有些发愣，他还以为这是个事情很难呢，毕竟鄢灵可是他第一次见到能害人命的邪灵。
“就这么简单。”
顾时临伸出修长双手将地上的女孩抱了起来。
“鄢灵能选中她，估计是因为她的身体能够承受那些香火气，只是她也没想到，既然能够拥有这样的身体，这孩子的心性自然也是比起常人要坚决许多。”
“鄢灵害了人命，又独自龟缩在寺庙中多年，若说抢夺身体的话，还真比不上这孩子。”
“行了，把人送回去，告诉她，让她务必要在明天上午12点钟晒到阳光，鄢灵怕光，正午的阳光最烈，只要晒到那时候的阳光，她自然会彻底消散消散，这个孩子也可以重新变回一个普通人。”
秦政连忙接过顾时临手中的范招。
“我都记下了，还有什么吗？”
“有倒是有。”
顾时临提醒了一句。
“因为鄢灵还在她的体内，她也会有鄢灵的力量在，等到彻底占据这个身体，还会看到一些鄢灵的记忆和继承她的能力，不过没关系，等到明天12点晒过太阳之后，这些东西自然会随着消失，但是你要记得告诉她，必须要在明天12点晒。”
秦政了然的点头，肯定猜测：
“是不是如果没有在那时候晒到太阳，鄢灵就会抢夺到这个孩子的身体？”
“并不是。”
顾时临回答道：“鄢灵已经失败了，自然不可能再有翻身余地，让她在那时候晒太阳，只是为了保证鄢灵能够彻底离开，还有清楚掉鄢灵留在她体内的能力而已。”
“清除掉鄢灵的能力？”
秦政懵懵懂懂。
“如果这个孩子没有在正午12点钟晒到阳光的话，鄢灵留下来的记忆能力长生不老都将会被她继承。”
“那不是很好吗！”
秦政一拍手，觉得自己都有点眼馋。
“长生不老，还有这样厉害的能力，多好啊，这跟神仙有什么区别。”
顾时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秦政。
“若是真的有这么简单的话，我还会嘱咐让她晒太阳吗？”
“香火一直都是和功德差不多重要的东西，因此每一只鄢灵都能得到天道馈赠，长生不老一向都是人类最想要的，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鄢灵能存留超过千年，因为不到千年的时间，它们就已经先自己痛苦自杀了，不能触碰活物的孤寂和永远只能生存在黑夜中，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记住，若是正午十二点，这孩子没有晒到阳光的话，鄢灵消失，这份能力留下，她继承了能力，自然就是新的鄢灵，虽然不会像是之前那样，同样继承鄢灵留下来的天罚，但新的鄢灵自然也要遵守原本的规定。”
“比如说，不得见阳光，双手永远不能触碰任何有生命的物体，能够见到生老病死，生死气，人的气运。”
通宵小王子秦政挠头。
“听上去好像是不太好，不见阳光这个还好，反正晚上也照样可以玩，但是双手不能触碰任何有生命的活物，那就太残忍了，谈恋爱的话那岂不是连拉个手都不行，拉手都不行的话，估计孩子也不能生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