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叶小安憨厚地笑笑,回身看到叶小天,便向弟弟笑笑,神色中有些感激、又有些难为情,叶小天亲切地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在刘司狱面前远没有他那般拘谨。
叶小安轻轻走出去,又小意儿地把门地带上。
房门一关,刘司狱便紧紧蹙起了眉头,对叶小天道:“你爹老糊涂了不成?小安这孩子那么老实,到了这种地方还有不吃亏的,他能做什么事?是不是你爹逼你让位子,你说,本官替你做主。”
叶小天笑道:“多谢大人抬爱,这是小天心甘情愿的。大人,我大哥固然老实憨厚,不是个得力的使唤人,可也恰因为他老实本份,所以决不会胡作非为,给大人您捅篓子呀。
今后还请大人对我大哥多多关照一些,有大人您照应着,又有谁敢欺负他呢。至于小子,受大人您这么多年,怎也不至于出了天牢便找不到饭吃,有朝一日小子若能混出点名堂来,绝不忘大人您的恩典。”
刘勇的脸色缓和下来,微笑道:“偏你小子能说会道!既然这样,本官也不好做那恶人了。这样吧,你就出去见见世面好了,听说天牢明年要扩建,到时若是有了狱卒的空缺,本官再把你招回来。”
叶小天一听大喜,这一下可不多了一条退路?他连忙躬身道谢,道:“大人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没齿不忘!”
刘司狱呵呵笑道:“你素来乖觉伶俐,本官用着趁手,自然不舍得你走,你只要跟着本官好好干,定然亏待不了你。”
叶小天暗暗腹诽:“跟着你干,也没见有多少好处。只要你能向我少要些孝敬,不至于把我每月辛苦得来的钱财都搜刮一空,那就真是不亏待我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他面上自然不敢表露半分。叶小天点头哈腰地正在道谢,房门忽地咣啷一声,几个青衣小帽的差官闯进来,明明眼前就有两个人,偏偏习惯性地横着眼睛四下一扫,这才鼻孔朝天地问道:“谁是刘勇?”
刘司狱缓缓站起,迟疑道:“本官就是,你们是……”
这时自那群差官后面又走进一人,刘司狱一见是他的顶头上司提牢官罗展,不禁更是愕然。刘司狱忙拱手道:“罗大人,这几位是……”
罗提牢沉着脸色道:“刘勇,这几位是都察院的差官,有事寻你。”
那领头的差役把大拇指一翘,满脸倨傲地道:“我等奉部堂大老爷差遣,提你前去问话,走吧!”话音一落,就冲上两个差官,把铁链往刘勇头上“哗愣”一套,拖起就走。
刘司狱仓惶地道:“这这这……这是从何说起。罗大人,罗大人,都察院为何提我问话啊?”
一个差役不耐烦地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小小司狱,居然罔顾王法,肆意收受贿赂,为人犯内外串通消息,此时还敢装模作样,若无真凭实据,部堂大人岂会提你前去。走,快走!”
几个都察院的差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阵风般把刘司狱卷走了。罗提牢仿佛没有看见叶小天这么个人,待刘司狱被提走,便冷哼一声,走出去安排人接替刘勇职务了。
叶小天一脸茫然地站在那儿,过了半晌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心头不由“咯噔”一下:“刘司狱是我顶头上司,刚刚又说要我跟着他干,结果马上就出事了,莫不是杨神棍的那个什么倒霉咒魇术生效了?不会不会,就算真有效,我还没出京呢,自然谈不上违背承诺。”
叶小天反复想了想,确信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这才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那扇犹自轻轻摇晃门扉伤感起来:“刘司狱,这是多好的一个人呐,怎么就被抓了呢,他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啊……”
※※※※※※※※※※※※※※※※※※※※※※
刘司狱被抓了,从天而降的一条退路没有了,叶小天只能把人生的全部希望都放在那五百两银子上,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无限憧憬的希望离开了北京城。
他就像一条从一出生就悠游于一片小小沙湾中的小鱼,从针尖儿那么大,一直长到小指粗细,始终生活在那片安静的水域里,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根水草、每一片沙砾、每一块石头。
可是忽然有一天,命运的洪流卷着它一路冲向大海,于是这条小小的鱼儿,便怀着一种莫名的惶恐,开始了对全然陌生的新世界的探索。
叶小天的适应能力无疑是很强的,这一路南去,他从谨小慎微、忐忑不安,很快就适应了旅行的氛围,对于周围不断变化的环境也越来越习惯。
只是越往南去,人文习俗、方言口音与北方便越是大相径庭。如果所经处是个穷乡僻壤,很难找到会用官话交流的人,打听道路时就尤其困难。
好在小天沿途顶多就是打尖住店,需要问路时找个大一些的店面或者村正保长一类的人物,啰嗦半天总还问的明白。
叶小天风餐露宿、省吃俭用的,两个月后,终于赶到了他心目中的天涯----湖广道靖州府。
离开北京城时他带了五百文钱,此时囊中已只剩下二十多文。他带的本就只有去程的路费,没有回程的银两。此一去,可是有五百两银子的巨款等着他拿呢,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