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广又营建东都,迁都洛阳,从长安带走许多人。
何况这座城到如今也才不过四十来年,中间还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动荡,因此现在的长安其实还不如隋开皇末大业初那时人多。
所以长安城实际也就有三分之二在使用,其中不少坊还没建完住满,最热闹的地方都还是集中在北半部份,围绕着皇城的东、西城,都是贵族官员们之家,而在各城门处的坊里,则住的多是长安农民,在南城耕种或是城外耕种。
皇城南面到兴善寺玄都观这片上南区,则主要居住的是服务于长安皇家贵族官府的那些工匠商贾手工业者,以及来京待选、考试等等流动人口。
怀玉坐在马车上,看着马车轮碾过扬起的尘土,还有宽阔街道两边的那夯土坊墙,也不由陷入思考。
这长安城确实比较特别,封闭的坊,宽阔的街道,还有全是土的土街,极少的行人,都显示这长安城并不繁华和热闹,倒是处处有几分拘束。
那路上高高的槐杨榆柳树,既威武又显得冷漠。
长安城里还有一百多座道观寺庙尼寺,动则占一坊之地半坊之地,甚至许多上城区的坊里,也有大片的菜园、果园,都说明长安城人口不足,这座城规划的很超前,有大片的闲置用地。
特别是市场全集中在东西两坊市里,更说明经济的落后,不够繁荣,没有形成街铺坊店的局面。
这甚至不是一座很正常的城市,所有人都围绕着皇家宫廷、朝廷百司、贵族官员在服务。
这座长安城是巨大的,巍峨的、威严的,却也是冰冷的,甚至压抑的。
不过想一想,才四十来年,中间还换了朝代,这长安城住不满也很正常,毕竟杨坚修了长安城,杨广继位后却又耗费全国之力修了东都洛阳还迁都,带走了长安许多人口。
如今战后不久,长安城有这般也还算不错了。
从东城的平康坊到西城的金城坊,很远,若没车马确实非常不便,从东城墙到西城墙,将近二十里远。
在交通不便的唐代,多数人的日常生活半径其实不超过五里。五里步行也得二三十分钟。
坐马车从东到西,都得半小时。
所以说长安虽大,但其实宜居的地方并不多,尤其那些王公官员们更集中住在皇城周边的上东西区。
至于南城,那是平民区,而下南城,那是鬼都不去的地方,偏远郊外。
正所谓省吏嫌坊远,豪家笑地偏。
就算是上东上西两区,也还要细分,占据九二九三九四土梁的高地区,才是贵族官员豪家争抢的地段,其余的平地、洼地则次之。
“要看一家的地位,看他住哪城东还是城西,住哪个坊,是不是住的高,就可以知道他家地位了。住的高的,都是地位高的。”
西城有四五坊是占九二九三土梁尾的,金城坊论起来仅比其东面的颁政坊差点,因为颁政坊紧挨着皇城。
以金光门街为界,街南西市边的延寿、光德、怀远、怀德这几坊,相对比北边的金城、颁政、礼泉、布政这几坊要档次低点。
武士棱住金城坊,也彰显出他的地位虽不如那些老牌关陇贵族、关西四姓等豪门世家,但在本朝新贵里也算不错了。
毕竟他兄弟武士彟那是太原元谋功臣十七人之一,这是李渊版凌烟阁功臣,老武是李渊绝对心腹,武家一门一国公两县公,地位跟安兴贵安修仁两兄弟差不多。
“二郎可知这金城坊名字由来?”
路很远,宽阔的长安大街又很冷清,两面高高的坊墙将那些坊与街隔开,也没什么风景可看,他便跟陈兴聊着长安城。
“有什么故事?”怀玉问。
“那金城坊本汉代博望苑之地,隋初营建新都时,百姓分地版筑,在地里挖到金子,隋文帝以为收金城之兆,故赐名金城坊。
此坊西南隅,葬的是汉武帝卫皇后,北门有汉戾园,即戾太子史唐娣墓,坊中还有太清观、开善尼寺、会昌寺、乐善尼寺、瑞圣寺等。
这坊中有许世绪许洛仁兄弟宅,这许氏兄弟跟你们武家也是有旧,据说应国公大末业为太原鹰扬府队正,这许世绪是其上司鹰扬府司马,从龙起义后,也为太原元谋功臣之一,封真定郡公,任司农太府卿等,现出为豫州都督。
他弟许洛仁向为秦王内营领兵,与段志玄侯君集乔轨并称太子幕府四旧,打小在武功一起长大的同伴,六月初四,据说还是玄武门九将之一,听说即将得到重用,大概是要做屯卫中郎将镇守玄武门,有可能也要封公的。
你们武家跟许家关系不错,回头二郎拜见宣城县公后,也可以顺便去拜访下许家。”
陈兴建议。
怀玉记在心里。
“当年在太原,你们武家以贩卖木材大富,而许家则是塞外贩马大富,你们两家都是太原本地豪强,隋末经商大富,然后进入鹰扬府,又从龙起兵皆为本朝勋贵。”
陈兴提醒他,许家跟武家都是并州老乡,还都是并州豪强起家,以往关系应当也不错的,同样的出身同样的经历,甚至如今在朝中地位也差不多。
许家乃出自颖川许氏名门,几代都是公侯,关陇将门。
这样的背景,无疑是值得多走动走动的。
毕竟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相同的人抱团更容易取暖。
金城坊南面隔着一个醴泉坊,便是西市。
金城因地下挖出了汉代的金子而得名,醴泉坊则据说是当年修此坊时,挖出了七口地下泉井,饮者疾愈,因此赐名。甚至隋唐两朝,皇帝都还特在坊里派了宫廷内侍官员,负责每日打水送去宫中饮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