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顾得上?
不过如今,这些军田成了洪承畴的心病。
他想活,就必须把这些田地全部变成军田,但是要想动宁夏的军田,他手里得有客军。
因为宁夏的民田既然这么多,落在军队家人手中的也不少,那些人不会愿意让他把田地收为军田,甚至很多旗军也不会支持。
所以洪承畴在去年重新组建了自己的标营,里头只有一些精挑细选的宁夏穷兵,余下都从他迁徙到宁夏的甘肃百姓当中挑选有力之人,以凉州过来的丁自珍暂代参将。
不过单这一个标营也不够。
直到左良玉、曹文诏、张应昌、白广恩和曹变蛟领着上万败兵先后回到宁夏,洪承畴才终于有了信心。
他对这几个败将极为亲待,见面便先威逼恐吓他们一番,随即满是心疼地表示,他会替他们向朝廷上疏求情免罪,让他们继续出力。
虽然洪承畴很清楚,这信根本就送不到朝廷那。
就算不被宁夏、延绥两镇来回流窜的农民军、鞑靼骑兵以及延安兵截了,也只能走到黄河边,山西那边闹瘟疫呢,信根本送不进去。
但他还是写了,就跟许愿一样。
请求朝廷不要解除他们的职务。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朝廷,别忘了这几个打了败仗的屌人,赶紧处置他们,革职留用。
革职很重要。
因为他们在宁夏,洪承畴得给他们发俸禄。
可这谈何容易啊,单就左良玉、曹文诏、张应昌仨个总兵,官职都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正二品诶。
洪承畴的兵部侍郎才正三品。
不过一时半会要用他们干大事,朝廷收到信给他们革了最好,不革也无所谓。
洪承畴在安抚诸多败将之后,将他们倚为亲信,旋即对宁夏大刀阔斧地清理军屯田,并对宁夏堡垒防御设施进行改造。
因为宁夏在地理上,防御的是东、西、北三面,而这三面的防御可以说早就武装到牙齿,既有贺兰山屏障,又有黄河阻隔,固若金汤。
偏偏,人家刘承宗会从南边攻来。
他必须加强宁夏南部的防御工事。
为此,洪承畴干脆将宁夏后卫迁至灵州。
不过他这堡垒还没修多久,就得到新的巨大打击。
陕西,居然下雪了。
陕西下雪当然是好事了,可是宁夏没下啊。
这个冬季,宁夏一粒雪花都没有,干燥得吓人。
这一消息,无端令洪承畴紧张起来,他估计,今年陕西下雪的情况无疑会被元帅府当做祥瑞,极大地鼓舞那群叛军的士气。
恐怕刘承宗不会等到他修好堡垒再来攻打他了。
不过洪承畴也在心里祈祷,希望今年下雪能麻痹刚进西安府沐猴而冠的刘承宗,东西够吃了就不要打仗了。
给他一年时间,就能在宁夏南边用城墙围起来!
正当洪承畴做着这样的美梦,却听从人报告,延绥镇的总兵官俞翀霄来了宁夏。
这消息令洪承畴万分惊讶,等见了俞翀霄连忙道:“如此时节,俞帅虽武力绝伦,然身为镇臣,千万要顾及安危。”
“明禀军门,卑职亦不愿冒险,实在鞑子找上门来,要给军门送信。”
俞翀霄说着,自有侍从将一封书信呈交给洪承畴。
洪承畴一听,便皱眉道:“俞帅这是何意?”
俞翀霄摇摇头,他没拆洪承畴的信,自然也不知内容:“审问了报信的,是个宁远奸人,倒是嘴硬,不说信中内容——军门可要卑职回避?”
洪承畴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一面拆信一面道:“这有什么好回避的,你曾与东虏见仗,正好为我参谋。”
拆开书信才看了两句,洪承畴就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对俞翀霄嫌弃道:“东虏简直异想天开,称了崇德皇帝,自己在沈阳闹着玩也就罢了,居然还打算把你我跟这宁夏延绥两镇十万兵马都劝降了。”
“哈!”
俞翀霄也乐了,他觉得黄台吉脑子坏了,脱口而出:“他个手下败将,还想劝降我?”
洪承畴呢,则把手上的书信翻过来看了看,拿给俞翀霄示意,嗯……是一张用过的辽东公文纸。
他面无表情道:“他说若你我以礼来降,赏白银百万两。”
俞翀霄的笑容一下子愣住,他延绥镇的军官找他要军饷都快要疯了。
二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要不,骗点钱花?
紧跟着,随后他们还是在无声之间将这个想法否了。
看俞翀霄一脸不甘,洪承畴拿着书信笑道:“俞帅这表情,你看他们连纸都没有,竟用公文废纸写成书信,所谓百万白银,不过诳语罢了。”
却不料俞翀霄收敛轻蔑之色,很认真地摇头道:“军门有所不知,那东虏可恨屡次入寇,劫我大明子女财货,建州有钱也无处可花,一石米八两银,一匹布九两银,穷得只剩钱了。”
“卑职是可惜我们手上没这钱啊。”
其实俞翀霄心里想的是,若是刘承宗有这心胸,能向宁夏延绥豪掷百万两官银,那他延绥镇没准就真降了。
洪承畴不住点头,若他有白银百万,如今宁夏除了时间,也就没啥别的难处了。
这种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洪承畴相信自己有能力经营好宁夏,等军田都清理出来,至多一年,宁夏就能仓禀充足。
想到这,他的心情也轻松许多,对俞翀霄幸灾乐祸道:“不过我看这信,东虏好像深恨刘承宗称汗,那个叫什么?岱青契丹汗,说势必征之,口外的杨麒,今年恐怕不好过了。”
就在此时,总督衙门外的街道喧闹起来,二人还没来得及发问,正要喊人出去看看,就见督标参将丁自珍快步跑来。
他奔至洪承畴身侧,急切地耳语道:“军门大事不好,镇城宁兵哗变,已围了巡抚衙门,还有人正朝总督衙门过来,兵备丁副使已去调兵。”
“还请军门暂驻标营,待事态平息再回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