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就死了,活着的怕也少不了罪责。”
刘承宗张张口,万千情绪梗在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记忆里,有关于大明灭亡之前的陕西大起义,这场大起义最终打进北京城覆灭大明,只是他没想过自己……已经身在其中。
“朝廷忙着与东虏打战,银粮都往辽镇运,根本顾不上给我们发饷,将军去榆林不但没要来军饷,还被吴总兵强要了十几匹马,实在没办法了,洪参议给他出了主意,吃空饷。”
吴总兵叫吴自勉,像个买卖人,军中粮马,能贪的都贪,转手就卖出去,有能耐的很。
边军将士都不喜欢他,每天早上营房里的人一睡醒,娱乐活动就是不指名道姓的互骂一顿,有怨的抱怨有仇的报仇,反正大伙都认为对方在骂吴自勉。
这么一位总兵官,有效弥合了军兵之间可能存在的裂痕,大家始终亲如兄弟。
延绥镇的边军大概都盼着他什么时候调离或者被撤职。
“吃空饷?”
“对,家丁本有双粮双饷,如今朝廷不给边军军饷,灾年里就近输送的军粮也减半,可到底还能让一个人吃饱。”
刘承祖说着叹了口气,抬手磨痧着下颌短须道:“将军多报了家丁四百六十。”
“朝廷如能批二百人的粮,堡里边军就不会饿得光想跑;批四百人,吃三天饱饭就能出城野战,不过……”
兄长话锋一转,道:“朝廷批家丁粮草尚需时日,堡内剩下屯粮连糜子粥都不过喝一个月。
用兵之际,到不了秋天就要动兵,家丁的粮批不够,士兵吃不饱饭一听还要打仗,只会跑得更厉害。
因此将军打算冒险把兵散一散,放出去些人,结小队各自觅食,是沿街乞讨也好、入林自救也罢,胆大的加入乱军盗匪也无妨。”
刘承祖说着,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我听说将军这主意好像得了洪参政私下里的准许,名义上是向诸多乱军叛匪使间,实际上就为自己找口饭吃。”
洪参政,是陕西的督粮参政洪承畴。
刘承宗大概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了,道:“如此一来,恐怕放出去的人回不来了。”
“肯定回不来的多,但如今粮草不济,与其让军兵成为逃兵,倒不如放任离去,就是不放走,逃兵也会越来越多,可逃兵犯法。
将军自己放出去的部下,以后将军立战功也好、朝廷发粮食也罢,还有回来的机会。
这些人要有军官带着,所以把总、管队都在议事厅里抽签,抽长签的留、抽短签的走。”
一股脑地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刘承祖看上去轻松不少,他悠长地叹出了口气,说不清是重任在肩还是如释重负,这才缓缓伸出手。
一根半截木签正躺在手心。
炕上坐着的曹耀倒没有兄弟俩神情那么凝重,嘿嘿笑着抬手往桌上一扔,也是根短签。
“我俩被选上了,狮子,跟哥哥们走吧?”
注:
1夫军士选择既精、行伍既寔、必须严训练之法、振颓靡之风、每营三千、既有将官以统之、仍委各道方面官一员以监之、每五日一大操、一日一小操、大操合一营人马而操之。始之以下营演阵。不许仍前儿戏俨如临阵对敌。三令五申。节制凛然。左右进退。鬬战如法不乱。形圆而势不散。少有差错。即当重责。——《皇明经世文编卷二百三十八,曾铣疏》
2武之望,关中鸿儒,久病成医,编撰有《济阴纲目》、《济阳纲目》,尤擅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