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羡心里一突,忙道:“末将不知,更不敢妄言。”
一旦中书省牵涉其中,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当前中书令乃是刘洎,素来被陛下视为制衡军方的“杀手锏”,若刘洎伙同宗室……
朝堂权利构架彻底失衡。
李承乾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额头,叹气道:“朕以往在太宗皇帝指示之下观政,只觉得事事顺遂、处处如意,如今方知其中之难,简简单单一句‘治大国如烹小鲜’,其中所蕴含的却是世上最精深的智慧与手段。”
烦躁之下摆摆手:“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去将他叫过来吧,就说朕要拟定诏书。”
“喏。”
李君羡领命,退出殿外安排人去将请李思暕前来,自己则回转殿内,站在门口肃然而立、一言不发。
从现在开始,他不能离开李承乾半步,务必以性命确保李承乾之安危,不能承受一丝一毫的风险。
……
李思暕在偏殿后边的值房内和衣而卧,不过自然是睡不着的,外边脚步声窸窸窣窣,甚至偶尔有整齐步伐、甲叶碰撞之声,李思暕躺在床上眼睛望着房梁,心中既是兴奋又是紧张。
三更鼓已经敲过许久,但武德殿那边却迟迟未有动静,心中的所有情绪都转变成为焦躁,甚至夹杂着一丝恐惧,虽然赌上一切之时早已接受“不成功、便成仁”之后果,可那更多还是在于预估此次兵变成功的可能性极大,行险一搏而已。
当真面临失败之时,他不知自己是否会崩溃……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李思暕竖起耳朵、瞪大眼睛。
敲门声响起:“李舍人,快快起来,陛下传召!”
李思暕一骨碌翻身而起,压制着心底的激动,从床铺上跳下去走向门口,走了几步又站住,将鞋子脱下,然后趿拉着来到门口开门,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口中含糊问道:“不知陛下传召何事?”
门外不是内侍,而是一个禁卫,一双眼睛灼灼的盯在李思暕脸上,回道:“我亦不知,奉命而来、不敢多问。”
“好,容我洗把脸,穿好鞋子。”
“动作快些,莫要耽搁。”
“嗯,很快的。”
李思暕返回屋内,在靠墙的铜盆里洗了手脸,又将鞋子穿好,这才出门随着禁卫前往武德殿。
下了一天的大雪非但未有停歇,反而雪花纷纷扬扬大如芦花,扑簌簌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两侧廊下的灯笼散发着微光,照在雪上微微反光。
不知何时,武德殿附近的禁卫明显增多,五人一伍、十人一伙,或是往来行走巡弋、或是伫立不动警戒,大抵是因为有鬼,李思暕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令他心惊胆颤。
该不会是消息走漏、陛下早有准备吧?
若如此,那此番宣召自己前去,怕不就要血溅五步、人头落地……
心中惴惴,脚下不停,转眼到了武德殿外,有内侍候在这里,见到李思暕抵达,无需通禀便引其入内……
进了御书房内,便见到门神一般顶盔掼甲、手摁腰刀伫立于门旁的李君羡,李思暕心里咯噔一下,这深更夜半之时此人何以出现在陛下寝殿?
愈发觉得事不寻常,大冷的天儿,后背内衣却已被冷汗浸湿。
“微臣觐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一揖及地,对御案之后的陛下施礼。
虽然低着头,眼睛余光却偷偷打量李承乾,见其穿着一身常服,神色之间未有半分酣睡乍醒之后的慵懒,精神矍铄、眉头紧蹙,显然根本就一直未睡……
李承乾喝了口茶水,神色平淡:“朕有一道旨意要写,明日一早送往门下省用印,只能打扰爱卿歇息了。”
李思暕忙道:“此臣分内之事也,不知是何旨意,还请陛下谕示。”
李承乾起身道:“你且过来研磨,拟定诏书。”
“喏。”
李思暕上前来到御案一侧,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清水,捏着墨条轻轻研磨,一边侧耳听着李承乾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