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林顿连着下了一周的暴雪,外头银装素裹,处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会发出吱吱的声音。
周五的晚上,纪菱染在清吧有兼职,因为是暴雪时分,交通几乎全部瘫痪,她只能从住处步行去兼职的清吧。
到那里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她推开门,顿时热气扑面。里面正在放一首田园风格的曲子,节奏很慢。
“ran,你来了。”
喊她的男人是白人,很高大英俊,也很年轻,也是店里的兼职生,叫feer。
纪菱染脱了厚外套:“抱歉,我迟到了。”
“没关系,只晚了十分钟。”feer是当地人,有些当地的口音,“感冒好了吗?”
“好多了。”
feer把服务单给她:“那这里交给你,我回去了。”
“好。”
兼职时间是四个小时,斯林顿的工价很高,四个小时的工钱够她几天的伙食,快到下班的时候,交接班的黑人女孩来叫她。
“ran,最里面那桌的客人点了一杯蓝色火焰,专门让你送过去。”
纪菱染颔首,去调酒师那里拿了一杯蓝色火焰,端过去,用英文道:“先生,您的——”
“咚。”
酒杯落在地毯上,酒洒得到处是。
霍常寻窝在沙发里,看着她,头顶五颜六色的灯光落在他眼里,流光溢彩得好看,他似笑非笑着:“外面这么大雪,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纪菱染还愣着。
他伸手,在她脑门轻轻戳了一下:“怎么,傻了?”
她回过神来,做了打从出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扑过去,抱住了他:“你怎么来了?”
霍常寻被她撞得往后退,连扶住她的腰,嘴角的笑溢开,揉了揉她的头:“不是说了嘛,想你了。”
她埋头在他怀里,笑了。
一个多月没见,霍常寻也想她想得紧:“什么时候下班?”
“还有半个小时。”
他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外面大雪纷飞,越到深夜越冷:“能不能提前走?”
纪菱染想了一下:“我去请假。”
领班批了她的假,她说家人来了,领班体谅,让她明后两天也别去上班了,她笑着说好,道了谢,领着霍常寻出了清吧。
外面风雪交加。
霍常寻撑着伞,把她拉到怀里:“冷不冷?”
纪菱染打了个哆嗦,看他衣服穿得少,便说:“不冷。”
霍常寻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鼻子,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将她整张脸裹住,就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不冷也给我戴着。”
她眼睛弯弯的,让他牵着,走进了风雪里。
到住处已经很晚了,雪小了一些,她租在了一个老式的小区里,隔出来的单人间在二楼。
“到了。”她低头,在包里掏钥匙。
霍常寻看了看老旧的门和楼道,眉毛拧在了一块:“你就住这里?”
“嗯。”
纪菱染开了门,拉他进去,把暖气和灯都打开。
进去后,他心里更堵了:“还没家里的卫生间大。”顶多二十平,小得他都伸不开腿,怪不得平时视频的时候,她都不给他看屋子。
纪菱染把包包放下:“够住了。”
这么苦着她,他心疼。
心情很郁闷,他把外套一脱,扔在了她身上:“早晚是我的人,非跟我倔,咱家钱多,你给我省什么?”他真有点生气了。
纪菱染把他的外套挂在墙上,岔开了话题:“你吃饭了吗?我给下面条。”
霍常寻箍着她的腰不撒手:“我不想吃面。”
“那想吃什么?”
“想吃你。”
他捧着她的脸就亲下去。
她目光很亮,往后躲:“霍常寻。”
“嗯。”
她脸颊像打了一层绯色的胭脂,声音细细小小的:“今天算我们交往的第一天。”
她知道的,她很喜欢他,他这么坏,她很怕不得善果,可是……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呀。
霍常寻笑了:“嗯,记住了,以后要庆祝的。”
她细细的手腕,勾住了他的脖子。
和以前每一次都不一样,大概,因为两情相悦。
后半夜里,房间里安静了。
她声音很干,有些缺水:“常寻。”
“嗯。”
她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他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外漏进来的一缕路灯,昏昏沉沉里,她看见他眼眸灼灼发光,那样深邃的凝视:“染宝,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她说,“霍常寻,我爱你。”
一句话,令他红了眼。
霍常寻在斯林顿待了两天。
他走后,还是那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她突然觉得空荡荡的。或许因为关系更近了一步,之后的一个月,霍常寻的电话更勤了。
十月,斯林顿的雪还在飘,霍常寻说等月底了过来看她,算算时间,她已经来斯林顿快三个月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着急忙慌地去翻日历,然后起身去了药店,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袋东西。
霍常寻在陪陆启东喝酒的时候,接到了纪菱染的电话,原本应该是她上课的时间。
他一扫阴郁,心情就好了:“染宝。”包厢里太吵,他坐到角落里的沙发上,“怎么这个点打电话过来了?是不是想我了?”
“常寻。”她声音细细的。
“嗯?”
“我可能,”她似乎欲言又止,迟疑不决了很久,才继续,“可能怀孕了。”
轰隆,晴天霹雳!
霍常寻从沙发上摔下来了,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纪菱染在那边叫他。
他半天才开口,还结巴了:“去、去医院了吗?”莫大的惊之后,就只剩狂喜,快要把他的头脑全部冲昏,思绪都是卡壳的。
“还没有,我买了验孕棒验了。”
她声音里,有一丝不知所措的茫然。
霍常寻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镇定下来:“染宝,乖乖等我,不要出门知道吗?我现在就过去。”
“嗯。”
霍常寻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走。
陆启东叫住他:“急急忙忙干嘛呢?”
他一副失魂的样子,眼里像点了两簇火:“我老婆怀孕了。”
声音都抖了。
陆启东是懵逼的:“你哪来的老婆!”做梦吧!
霍常寻声音继续抖,狂喜在他眼里横冲直撞,撞得火花四溅,目光都蹭亮了:“东子,我要当爸爸了。”
“不是吧?”陆启东不太相信,“你把纪菱染的肚子搞大了?”
这么禽兽不如?!
霍常寻嘴角的笑一收,狠狠剜了他一眼:“什么叫搞,用词给我注意点!”
用词注意?
好吧。
陆启东指着他:“你这个畜生!”
“你这个禽兽!”
“你这个牲口!”
霍·畜生·禽兽·牲口当天晚上就飞了斯林顿,次日上午到了纪菱染的住处,门没关,他进去的时候,她正一脸无助地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放着那个验孕棒。
她听见声音,抬起头:“常寻。”
霍常寻上前,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很久,安抚着:“我带你去医院。”
“嗯。”
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纪菱染一直魂不守舍。
霍常寻摸摸她的脸:“染宝。”
她回过神来:“我有点怕。”
“怕什么?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霍常寻把她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攥着她的手放在怀里给她捂暖,“还信不过我吗?”
她摇摇头:“如果怀上了,要生下来吗?”
他捏捏她的脸,语气有些危险:“你说呢?”
她不说话。
霍常寻把她抱紧,生怕吓着她似的,声音都不敢重,轻声轻语的:“要是怀上了,先领证。”
她点头,说好:“为什么会怀孕?我们一直、一直都戴了。”
霍常寻认真思考了一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
他好厉害……
妇产科诊室前,护士用英文在喊纪菱染的名字,霍常寻起来,牵着她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笑着说了恭喜:“宝宝五周了。”
霍常寻抱着纪菱染,笑着一直亲她,从医院出来,她都还没有真实感。
霍常寻见她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只是太突然了,猝不及防,她有点一筹莫展,“上课怎么办?”
“只能办休学了。”
下午,纪菱染就去找了导师。
导师的意思是不要休学,她若是二次休学,后面复学会很困难,建议她加快进程,尽可能在三个月内修完所有课程,对于这个提议,霍常寻不同意,纪菱染说要考虑考虑。
她考虑了一个晚上。
“我想留下来把书念完。”
他下意识就要反驳,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你想好了?”
她深思熟虑过了:“我会顾好宝宝的。”
他知道她的脾气,太倔,劝不了,他也一向拗不过她,那行,说:“那我也留下来。”随她去,反正她在哪他就在哪。
“你公司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别的都不用考虑,他语气不由分说,“公司还能有老婆孩子重要?你别管,反正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她不好意思:“我还不是你老婆。”
霍常寻笑了笑,手摸到她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的,他煞有其事地给她揉:“在这里领证,还是回国领?”
本来说好慢慢处的,现在……
“回国领。”这边手续办起来很麻烦。
“依你。”
家里多了个孕妇,霍常寻新手准爸爸没经验,怕有辐射,特地去浴室给家里打电话,是老爷子接的。
“爷爷。”他心情好,语气轻快。
霍老爷子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哟,还在喘气啊,我还以为你屎了呢。”
霍常寻:“……”
这老头子,越来越皮了。
霍常寻靠在洗手池上:“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老爷子说:“放。”
霍常寻心情好,嘴角噙笑:“我老婆怀孕了。”
老爷子愣了一下:“你哪个老婆?”
“……”
霍常寻咬了咬后槽牙:“我只有一个老婆。”
“斯林顿那个?”
“嗯。”
霍老爷子觉得难以置信:“你真没强迫人家姑娘?”那姑娘,以前可是高官千金,正经的名门闺秀,能看上只猪蹄子?
“……”
真把他当禽兽呢?霍常寻恼火了:“爷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行,忍住,不能狂笑:“你没骗我?”
霍常寻耐着性子:“没。”
忍不住了,老爷子仰天狂笑,然后扯开嗓子就喊:“老容啊,常寻他老婆怀孕了!”
“老大!儿媳妇!”
“你儿子他老婆怀孕了!”
电话里,就听见老爷子声如洪钟的叫声。
霍常寻:“……”
第二天,老爷子和儿子儿媳就来了斯林顿。
霍老爷子咧着嘴,象征性地骂了霍常寻几句禽兽,嘴上的笑是怎么也藏不住,嘿嘿,这猪蹄子终于销出去了,还附赠了个小曾孙,这等美事这等美事啊!
霍常寻的父亲春风满面,他母亲话少,笑容多,给了纪菱染一个镯子,还执意要留下来照顾纪菱染,纪菱染有点招架不住,还是霍常寻替她推了。
霍家三位家长的意思是,先把证领了,等孩子生了再办酒席,纪菱染说好。霍家人做事效率高,在斯林顿给纪菱染置办完一套房子之后,回国就和纪菱染的母亲会面了,从婚宴谈到了孩子的周岁宴。
一月底,纪菱染学成归来。
次日,两人去领了证。
【所有人可见】
“以后喝酒别叫我,我老婆不喜欢。”附图【结婚证】
纪菱染:【爱心】。
水晶男孩(霍老爷子):孙媳妇,不听话就放开了打,打坏了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