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这个副都统是怎么做上的?你以为你大哥那总管内务府大臣又是怎么做上的?”韩秀峰深吸口气,接着道:“博川也没闲着,几次跟恭亲王联衔奏称洋人答应卖枪炮甚至炮船给咱们,奏请筹设神机营,甚至奏请调我回京筹办。”
“皇上恩准了吗?”
“只恩准了一半,只准他们筹建神机营,不但没恩准我回京筹办,甚至都不准他们从河营抽调员弁。”
恩俊喃喃地说:“文大人之前跟恭亲王没什么交情,现在怎跟恭亲王走这么近!”
“人家是共过患难的,何况为江山社稷计,他们正在做的一切并无不妥。”
“四爷,照您这么说,我大哥跟恭亲王他们也算共过患难?”
“这是自然,这么说吧,在一些大事上留守京城的文武百官堪称一条心。肃顺他们应该意识到了,不然绝不会让匡源回京。”
“郑亲王、怡亲王和肃顺他们这是怕了?”
“倒也没这么夸张,毕竟恭亲王他们只是奉旨办理夷务,别的政令依然出自军机处,依然出自热河。只不过他们的话没之前那么好使了,之前那些忍气吞声的文武官员,也没之前那么害怕他们了。”
正聊着,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二人刚回过头,只见王千里带着本应该在热河当值的吉祥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看着吉祥身上所穿的百姓衣裳,韩秀峰意识到出大事了,蓦地站起身。
“四爷,皇上……皇上驾崩了!”
“什么?”
“皇上驾崩了!”吉祥顾不上给恩俊行礼,便急切地说:“去年出京时我阿玛交代过,要是遇上大事什么也别管,赶紧来跟您禀报。我一听说这消息,就赶紧找了两匹马过来给您报信儿!”
韩秀峰早猜到皇上龙体欠安,但万万没想到皇上就这么驾崩了,紧攥着他胳膊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早上的事!”
吉祥擦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说:“听在内廷当值的公公说,皇上前几天精神好了许多,不但传召小皇子去跟前伺候,不但批阅了十几道折子,忙完之后还传谕‘如意洲花唱照旧’;大前天是中元节,皇上又批阅了好多折子,谕令京里的文武各官去各皇陵祭祀,如意洲唱戏依旧。
皇上龙体转好,大家伙儿都挺高兴的,没想到前儿早上,皇上的龙体又不舒服了,强撑着用了点膳,没再去如意洲听戏。到了晚上,竟昏过去了,听说直到子时三刻才醒过来,连夜召宗人府宗令、宗正、御前大臣、军机大臣,承写朱谕,立皇长子为皇太子,著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尽心辅弼,赞襄一切政务。”
“后来呢?”韩秀峰魂不守舍地问。
“折腾到天亮,皇上想喝糖水煨燕窝,结果还没送过去,皇上就……就已经驾崩了!”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擅离职守。”
“四爷……”
恩俊能理解韩秀峰此时此刻的心情,连忙道:“别磨蹭了,赶紧回去!”
“嗻!”
吉祥前脚刚走,王千里就急切地说:“四爷,现在怎么办?”
韩秀峰如同三魂六魄被突然抽走般,瘫坐在藤椅上,有气无力地说:“等谕旨,谕旨一到,该宣示就宣示,该着素服就着素服。”
“四爷,我是说咱们今后该怎么办?”王千里回头看了一眼恩俊,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命载垣、端华、景寿、肃顺、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八人为辅佐皇太子的顾命大臣,不但没提恭亲王,甚至都没文大人那位军机大臣什么事,这也太……太不合情理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去做准备吧。”
“下官遵命。”
王千里走了,恩俊也坐下来。
就这么紧盯着韩秀峰看了好一会儿,见韩秀峰目光呆滞,迟迟不开口,禁不住提醒道:“四爷,四爷,等报丧的人到了,您是不是上道折子,奏请去趟热河?”
韩秀峰缓过神,无精打采地摇摇头:“皇上都驾崩了,还去热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