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说我们先被左营軍队攻击的事实?”
对周琅写信的内容科林竟然也要提出异议,俩人貌合神离的关系已经到了濒临破裂的边缘,可以说跟撕破脸也差不了多少了。
“没有意义。左营的军官已经逃了出去,左营这里发生的事情凤山县的官员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结果只有两个,如果左营的把总现在已经被凤山县抓起来了,我们检举他将没有作用。如果他现在是安全的,那意味着他的长官庇护他,那么我们写信指责他不但没有作用,反倒有可能让庇护他的官员继续隐瞒实情,我们的信可能会被私下毁掉。所以我在信里只提了我们被左营的匪徒袭击,凤山县的官员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而且也不至于毁掉信件,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向他们传递信息。”
周琅解释道。
科林十分狐疑:“你们中国人的想法真是复杂。我还是觉得应该陈述事实,这样我们进攻左营的行动,才是合理的,是他们挑衅在先。”
周琅其实很不理解此时科林的心态,他记得之前科林一直都在努力避免招惹中国官方,可自从击退了左营绿营的进攻之后,他似乎就变得更好战了。
周琅相信这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故事,只是他毫不知情,因此无从推断。但他明白,跟科林已经没办法进行理性的沟通,他也不愿意浪费这个力气。
“你懂中文吗?”
周琅指着桌的信问道。
科林摇摇头。
周琅一直觉得,科林作为东印度公司派来监视自己的人,有一个巨大的缺点,那就是既不懂中国话,又不懂中国字,这样很多信息他根本不可能监控到位。
但这也确实难为东印度公司了,因为他们自己懂得中文的人才就极为稀缺,也就几个常驻广州的大班懂中国话,而且还是广东话,对中国的官话十分陌生。这种懂中文的人才的匮乏,甚至影响到了马嘎尔尼使节团,他们在伦敦组建好了出使团队之后,死活找不到合适的翻译人才。马戛尔尼不得不委派他的副使斯当东到欧洲大陆到处寻找翻译,在巴黎、歌德堡、哥本哈根及里斯本都找过,最后巴黎的教会人员告诉他,在意大利可能会有中国人。最终他们在意大利那不勒斯修道院里找到了四个在这里学习的中国神父。后来他们跟乾隆谈判的时候,就是其中一个叫做李自标的身份进行当面口译的。
寻找一个合适的翻译如此困难,让康华利给科林配一个翻译,这成本也太大了,所以科林虽然是来见识周琅的,却根本无法跟周琅用中文沟通。
这封信其实还是周琅自己翻译给科林的,可科林自己根本就看不懂内容。所以周琅暗示的很明显了,你不懂内容,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你干涉不了我。
“您确定要我重新写一封吗?”
周琅问道。
科林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周琅转手就将桌的信交给了旁边一个惨兮兮的清兵,他是那次夜袭中的俘虏,做了一个月的苦工,过程中当然会受到虐待,要知道监督他们干活的那些挪威水手可是有朋友死在他们的偷袭中的,因此清兵俘虏的情况格外悲惨。
“记住这是你的机会,不要错过了。你带着我们的信回去,相信你的长官也不会为难你,要是你打算拿着信跑掉,外面都是清兵的军营,你是跑不掉的。”
清兵唯唯诺诺,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能不再跟那些凶神恶煞的红毛鬼待在一起,让他干什么都行。
这个清兵走后,周琅又让人再带进来一个,同样的信,同样的交代,让这个清兵也去送信。他需要消息确定传递给凤山县的官员,如果互相之间消息不能传递,这场仗就一定会开打了。
但周琅也是迫于无奈,如果有的选,他是不愿意主动给清军写信的,在他看来,谁先动意味着谁示弱,会给对方传递一个自己没有底气的信息,即便真的进行了谈判,恐怕也会吃亏。
他更愿意在打一场之后,让清军明白靠武力很难打下左营,或者让他们知道,即便打下左营也要付出沉重代价,这样谈判的时候,自己就占据主动了。就好像琦善跟英国人谈判期间,英国人要攻占虎门炮台一样,那不仅仅是示威,也是为了取得谈判桌的筹码。
现在左营被对方围困,周琅这边还真的没什么拿得出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