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阳春四月,气温回升。
第二天一大早,林维桢骑着谭山的二八自行车去了县城人民医院,顺利地通过了体检。
回去的路上经过农场九组的田间地头,发现很多人提着篮子拎着小锄头正在地里挖野菜,林维桢来了兴致,停好车下了田头,跟一个老头招呼道:“老伯,都有什么菜?”
老头头也不抬地道:“荠菜、波波丁”。
老头的篮子里绿油油的一片,林维桢从里面拿起一颗波波丁,稍微拍拍泥土就放进嘴里,“唉,好久没吃这东西了!”
老头抬头咧着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牙花,“你这小伙子,咋就不洗洗再吃,你看这地里刚堆的肥”。
林维桢闻言只觉得喉咙发痒,赶紧将野菜吐出来,俯身连连作呕,好一会儿才直起腰来,眼泪都出来了。
老头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林维桢又吐了几口口水,问:“老伯,你这菜卖吗?”
“卖?”,老头摇摇头道:“不值几个钱,地里到处都是”,说完继续低头找野菜。
林维桢跟在他后面,道:“老伯别走呀,这些菜卖给我吧,您说个价,回家我包饺子吃”。
老头扭头看了林维桢一眼,目光盯着他胸前的口袋道:“钱就算了,给我根烟抽就行了”。
林维桢忙从口袋里掏出烟,这包烟还是早上在县城里买的,在医院体检时散了几支烟,剩下大半包,往老头手里一塞。
脱下上衣,身上还留着件海军蓝条文t恤,把篮子里的野菜倒进上衣里,将两只袖子打了个结系好,提起来就走,“老伯,谢了啊!”
老头乐呵呵地道:“下次要野菜还找我啊”。
刚转身,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叫骂声。
老头也直起腰,只看了一眼就道:“估计魏婆子又受欺负了”。
见林维桢一脸好奇,老头索性点着根烟,跟林维桢侃起了大山。
“这魏婆子挺可怜的,爹娘死的早,只有一个弟弟,姐弟俩相依为命,民国三十七年秋天,她弟弟去县城卖菜被抓了壮丁,从那以后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死了没。因为有这么个弟弟,魏婆子没少受人白眼儿,也没人愿意娶她,当了一辈子的老姑娘”。
民国三十七年?也就是1948年,那年离这不远的地方发生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大决战,双方在南北狭长的土地上总共投入了100多万兵力,打得天翻地覆,倘若老头说的是事实,那么魏老太的弟弟很有可能已经成了一捧黄土。
兄妹俩真是可怜人,兄弟闫墙,受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林维桢不想多管闲事,告别老头,骑上自行车继续赶路,没骑出多远,那边的叫骂声越来越大,而且隐约还能听到哭喊声。
怎么动起手来了?林维桢皱起了眉头,犹豫了几秒钟,车头一拐,上了前往九组的土路。
到了跟前,魏老太门前围了一圈人,有村民认出林维桢,客气地打招呼道:“林老师”。
林维桢点点头算是回应,问道:“咋回事?”
“几个小子把魏老太家的菜园给踩了,被魏老太抓个现行”。
林维桢挤到最里面,只见一个浑身打满补丁的老太太正坐在地上抹着泪,几个混子在菜园里乱蹦,将一茬茬绿油油的香菜都踩倒了。
林维桢一眼就认出几个混子是农场高中的学生,冲着他们喊了一声:“你们几个干啥呢?”
一个混子抬头望着这边,嬉皮笑脸道:“原来是小林老师,你也来踏青?”
踏青?林维桢顿时耷拉下脸,走到菜园的篱笆前,冷声道:“怎么不去上学?”
几个混子糟践更起劲儿了,“上学有啥好的,我又不考大学,反正在学校里也是混日子,小林老师,你是文化人,好好考你的大学吧”。
“出来!”,林维桢气得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