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才昏过去,陈保儿便有感觉有人在喊自己,睁开眼,却发现,屋内篝火燃的正旺,外面的雨势,落的正急,自己靠在墙角,似乎一切未曾变过。
喊陈保儿的,是赵父,看见赵父的第一眼,陈保儿便吓了一跳,赵父那张脸,如同被抹了锅底灰一般,灰白相间,嘴唇白的如纸,眼珠子也没了神采,唯一有的,是面上未散去的惊恐。
陈保儿要说话,却见赵父哆嗦着手,指着满屋的衙役,颤声挤出几个字:“都死了,嘿,终日打鸟,到最后还是被鸟啄瞎了眼……”
陈保儿脑门嗡嗡的响,转过头,去见屋里横七竖八倒着的衙役,都已经没了生气儿,面色扭曲,和村里那些死掉的人,一般无二……
赵父猛的扯过了陈保儿,死死的盯着陈保儿的眼睛,嘶声问:“方才……方才可是你拉了我一把?”
这样的话,让如坠梦境的陈保儿心底惊骇,陈保儿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没有回赵父的话,只是手忙脚乱的翻开衣服。
当看见腰间多出的几个乌黑的牙印儿时,陈保儿背后的脊梁骨,都在冒着寒气,阿爷死时的样子在这一瞬间再次涌上眼前,磨破的手指,咬破的舌尖,还有手里那碎掉的镇邪尺,可,陈保儿不明白的是,连阿爷和一众衙役都能丧命,自己却为何总是好好的……
见陈保儿在出神,没有回答,赵父也没再追问,只是看到陈保儿腰上的那咬痕之后,余悸未消道:“我一心要拿你去换功劳,你为何要救我?”
陈保儿回过神,好半晌才意识到赵父是在跟自己讲话,说:“我吃了你家的鸡!”
赵父皱紧眉头,有些不信,可看到陈保儿脸上那异常认真的神色,苦笑道:“这也是理由?老子的性命,在你眼里只抵得上一只鸡?”
说罢,赵父却摇摇头,自腰间摸了钥匙扔过来:“你不必矜持,若是看上了我家那赔钱货,我把她送给你便是!”
陈保儿捡起钥匙,给自己开了镣铐铁链,脸上却有些厌恶:“你不配!”
赵父愣住了,看着陈保儿,最后只扯出一抹讥笑出来。
陈保儿拨了拨火堆,叹口气道:“你真的不配,赵西双跟我说起过!”
赵父不解:“说起过什么?”
陈保儿一字一顿的道:“自然是她姐姐的事,一个为了当差,视自己亲骨肉如草芥的人,是不配为人父的!”
赵父张张嘴,沉默了,只把头扭向了别处,毫无血色的脸庞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最后,只低声问:“你我今夜还能活下来么?”
陈保儿从一个死去的衙役腰间解下水袋,喝了两口,便轻轻的打开屋门,屋门打开的一瞬间,陈保儿面色就变的更加苍白了,雨水缓缓淌进来,同样进来的,还有扑面而来的雾,黄色的雾。
赵父绝望的闭上眼,骂了一声:“该死的怪雾!”
陈保儿关上门:“这不是雾!”
赵父抬眼:“不是雾是什么?”
“阿爷书里讲过,自天地形成之始,便生有三气,灵气升腾,混沌居中,浊气下沉。人间烟火,便是混沌之气,人食混沌之气,所以有七情六欲。人若死,被沉在地下的浊气侵蚀,体内所带混沌之气便有可能会化成煞气,煞气聚集,便会滋生出邪物……”
陈保儿犹豫了很久,嘴里才挤出这些平常连他自己都不愿去相信的话来……
赵父握紧了手里的刀:“我手中三尺寒锋,可能斩它?”
陈保儿笑了:“你有谋,亦有勇,却唯独没有人性,不然,你该是一个响当当的好汉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