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可以,但是别太大声,免得惊扰亡灵……”
话语到了最后,尾音也收进喉咙里,似乎在压下些什么东西。
人群纷纷跌坐当场,那股压力被卸下,悲痛便翻涌而来,掩面而泣者大有人在。
生活安稳后又被重重刺伤。
据点有许多人并未参战,他们承担起各种工作,将那些伤患都照顾妥帖,简易地打扫完战场,还顺带补给陷阱。
事情进展顺利,但终究是没了往日激情,据点只是在领主指挥下,才能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
午后,主楼内。
亚当将身上衣物都脱进盆内,血液以及何种污渍增加了它们的重量,等待村妇们将其锤洗干净。
他靠在浴桶内部,眼窝深陷且发暗,瞳孔内精光全无。
水里没有添加任何草药,却已经被不断扩散的秽物给染成深色。
温度逐渐适应后,就开始变得冰冷,他却始终没有动弹,身上的疲惫感也从未如此强烈过。
咿呀,砰。
房门开合,简抱着衣物走进来。
她眉眼之中也透有辛劳,想必也是刚从伤员安置点回来,这姑娘就是这么踏实认真。
简嘴角带有微笑,却没有任何喜悦,她撩起袖子,将亚当脑袋支起来,舀起满瓢水从后方缓缓倒下去。
浴桶内颜色瞬间加深。
“请闭上眼睛,先生。”
她说完,等到那对眸子合拢,才将温水从对方面部冲下。
如此往复数次,这颗脑袋才逐渐恢复人样。
颈部附近血污最多,也暴露出许多伤口,此刻有愈合趋势,却仍旧触目惊心。
简清洁的动作很柔和,几乎没有牵扯到什么裂口。
“那些叔叔们都说药性很烈,应该会很疼,请您忍耐些,可以随时叫停。”
末了,她又补充道。
“如果您不想说话,可以抬抬手,我会看见的。”
简的担心有些多余,事实上,整个过程非常安静,甚至她拔出小半颗牙齿,那个男人都没有发抖过。
亚当始终没有开口。
对于她来说,眼前这是位“善良的大人”,需要格外细心地照顾。
对于外面那些民兵来说,他是位执剑战神,是铁打顶天的男人,是可以交付性命去赌的希望。
干净清爽的内衬盖住绷带,透出几个血点,肌肉恰到好处地撑起轮廓。
简以为,完成所有工作之前,领主都不会开口说话。
但她刚收拾好木盆,就听见那道略微疲惫的男声,从床铺上响起:
“对不起。”
简错愕地回头看去,领主正枕着手臂,看向房顶方向,脸上恢复血色,瞳孔中也出现神采。
她没有去想这是不是幻听,也没有去询问这句道歉是说给谁听。
简走到床沿边蹲跪下来,将头靠在对方胸膛上,却没有将脸对准亚当。
“先生,我没有哭,是因为这对谁都没有好处。您肩膀上早就担起许多东西,我不想再添任何麻烦。
我真心实意地祈祷您平安。
还有,辛苦了。”
亚当勾起半抹凄楚的笑容。
他抬手去摸女孩脑袋,又轻轻捏了捏对方后颈,柔顺的头发盖在手掌上,像张温暖的毯子。
亚当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是呼吸匀称自然,表情也十分平静。
梦中并未见到任何亡魂,只有小朵蒲公英在迎风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