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泉城。
似只一夜间,山东地界就变了天。
齐鲁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并十七州府、五十四县的掌印主官齐发力,将山东除曲阜孔家之外的七大家,及相牵涉在内的无数中小家族,全部拔出!
官场中人,敢于担事者寡,但是观风向见风使舵者却是人才辈出。
孔家不倒,没人敢逆“大势”而行。
然柴梁使人将孔衍宾的人头挑起在山东诸城转了圈后,齐鲁骇然震惊之余,也使得风向大变。
有聪明之人,甚至立刻转变姿态,要倾尽所有,助朝廷赈济灾民,却为时已晚。
整个山东,皆是官府磨刀霍霍之声。
囤积粮食发国难财之奸商悉数抄家,沾染盗卖常平仓粮的巨贾,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无数粮食,从各地粮仓内流水一般放出。
独孤意等人趁机挑选青壮清白百姓入伍,柴梁则组织起齐鲁省、州府、县的官员,以保甲法将受灾百姓编制成组织严密的保、大保、都保。
齐鲁靠海,多有造船船坞,官府又将劳力组织起来,建造各式大小船只,为百姓南下做准备。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柴梁与赵青山的不同了。
若是赵青山亲至,齐鲁省官场怕是从上到下都没几个人能幸存下来。
只一个坐视豪强鱼肉百姓而无动于衷,毫无作为,就足够省府州县的官儿吃不了兜着走。
但柴梁该强硬时强硬,该怀柔时却又能够怀柔。
他能体谅那些官儿碍于衍圣公府超然地位而不敢妄动的苦衷,除了那些与八大家族同流合污的官员一律拿下外,其他大部分官员他都亲自与之交谈,使其安心。
如此一来,整个齐鲁官场气氛愈壮,办事效率飙升。
由柴梁坐镇,齐鲁遂安。
诸事井井有条的发展,一切向好,柴梁却并未有丝毫自得之心。
一来不知多少说书先生在民间四处宣扬太子殿下为救山东万民将天家聚宝盆给卖了,以筹措粮食,使得太子和天家在百姓中的威望如日中天。
连聚宝盆是什么样的,都被人描述的活灵活现。
百姓们几乎没什么人怀疑真实性,那可是真龙太子,上天之子,家里有个聚宝盆还不正常的很?
如此一来,他这个太子少傅、当朝次辅在民间的官声倒不怎么显。
当然,这只是在民间,官场上,柴伯鸾柴次辅的名声,同样一飞冲天。
但柴梁依旧没什么自满,除却因为确实太子卖了座“聚宝盆”,才筹措出无数的粮食即将至鲁,解决后续大难,他功劳不著外,还有一事,连他都觉得有些不安。
那就是……
衍圣公孔传祯,薨了。
如今士林中人几乎都知道,衍圣公孔传祯有保全太子之恩,是他将太子在潜龙受难时举荐给松禅公宋岩为关门弟子,这才受到了极大的庇佑,度过了劫难。
朝廷得知孔传祯身子有恙后,太子亲自派遣了四名御医东来,内务府中的名贵药材更是流水一般送往山东。
这也是齐鲁官场中人对孔衍宾无处下手毫无作为的重要缘由。
然而他柴梁一到齐鲁,就在衍圣公府演刀兵,杀了孔家长房长孙孔衍宾,并举其首级巡着山东逛了一大圈。
这个时候孔传祯薨逝,任谁都要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尽管柴梁是奉了太子之命,或者说是奉了赵青山之命临危受命解决齐鲁之事,可是……
天下士林未必接受这个说法。
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柴梁心中没底,京中太子知道此事后,会不会迁怒于他……
宦海沉浮数十载,柴梁是个头脑极清明之人。
他知道道理是道理,情理是情理,二者有本质的分别,偏偏后者更接近人性。
不过,以柴梁对京中太子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未必很大。
尤其是,当他将差事办妥当之后。
现在柴梁只盼,江南的松禅公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事。
若松禅公恰巧这会儿也出了差错,那……
他怕还要再坐几年冷板凳……
时也,运也。
……
神京,皇城。
天将明时,贾琮和黛玉才被紫鹃唤了起来。
昨夜二人送走叶清后,折返回洞房便一起沉沉睡下了。
折腾了近一夜一日,也没心思再做其他的……
只是等睁开眼那一刻,看着枕边的彼此,尽管先前贾琮也曾赖过黛玉的闺床,但今日却又不同了。
因为从今日起,二人便是真正的结发夫妻了……
凝眸相视了许久后,直到紫鹃在王春快跪下的请求下再次进来催促,二人才开始被服侍着洗漱梳发,草草填了两口点心,就听到东宫诸女来拜见太子妃。
听闻此言,刚刚着妆完毕眉眼如画的黛玉登时有些紧张起来,她眸光隐隐不安的看向贾琮。
让原本的姊妹们给她跪行大礼,黛玉虽知规矩如此,但心里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贾琮微笑问道:“贾家那位老太太给你行礼时怎么受的?”
黛玉嗔了眼,道:“早早安排人在一旁扶着,也要避一下身子,怎好生受了!”
贾琮劝道:“人活这世间,谁又能十成十的顺心如意?好妹妹就委屈一下,辛苦一下,受了这一礼罢……”
“噗嗤!”
黛玉和紫鹃都笑出声来,这若也是委屈,传出去非让人笑死不可。
黛玉也是明事理的,且昨儿叶清已经将话说的十分明白了,这会儿见连贾琮都委婉劝她,便不再多想。
这会儿再想也来不及了,便重新穿戴好凤冠霞帔,见贾琮朝她伸出左手,抿嘴一笑,将柔弱无骨的右手放在其中,相视一笑后,一起走向前殿……
“臣妾给殿下、太子妃请安。”
平儿、宝钗、探春、迎春、湘云、晴雯、春燕、香菱甚至还有秦可卿在内,众女齐齐跪在殿内,大礼参拜。
黛玉刚刚坐下,这会儿又忙起身道:“都是自家姊妹,何须如此大礼,快快起来罢。”
平儿等人仍旧依礼磕了头,方面带笑容的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