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殊又想起了白日收到的那一张字条,只觉心中猛地一痛,眼泪险些跟着掉下来。
可女儿还在怀里,她如何能哭?
姚殊搂住了女儿,把声音放得足够轻,便不再能听出里面的哽咽。
“阿思放心吧,等阿爹打完仗了,就会立刻赶回来。他也是一样,时时刻刻把我们放在心上的。”
姚殊轻声哄着阿思,自己也昏昏欲睡了起来,只觉半梦半醒间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里,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等她昏昏沉沉又是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床头放着一碗黑漆漆的药,已经凉透了。
姚殊下意识摸了一下头顶,额上放着一块打湿了的帕子。
“阿娘,你醒了?”
男孩听见动静,便从院子里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碗中药。
姚殊坐起身来,问:“阿志,你怎么回来了?”
阿志这些日子一直在国子监读书,每月只有两次回家的时候,姚殊记得,如今分明还不是他归家的日子。
只见男孩笑笑,把手里的药放在了床边,又将那碗凉透了的苦汁子端到了一边。
他轻声道:“昨天夜里阿娘发了高热,妹妹请不到大夫,便去了白府找人。我听说消息,正好课业不多,今早便赶回来了。”
说着,男孩用唇贴了贴药碗的边缘,道:“还有些烫,阿娘等会儿喝吧。”
姚殊一觉醒来觉得身上没有那么冷了,可身上还是没有力气。
她轻声道:“不过是发个热,哪里用得这般兴师动众?”
阿志不说话,只笑。
姚殊看着而儿子一日比一日坚毅的脸,又想起了昨夜梦境中林桡的模样,父子两个的脸慢慢合成一个,出现在眼前。
姚殊怔怔地看了阿志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这病来得真厉害,我还有些恍惚。”
阿志已经听妹妹说了昨夜母亲口中一直不停唤父亲的名字,他体贴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吹了吹药碗里的药,对姚殊道:“药得趁热喝才有效,现下还烫着,阿娘,我去拿个勺子来,喂你喝药。”
不等姚殊拒绝,阿志已经起身走了出去,很快便取了一个小瓷勺了,当真开始喂母亲喝药。
姚殊极少这般由儿子照顾着,心里升起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有些感动,也有些惆怅。
男孩面色沉静,已经有了几分父亲的轮廓:“阿娘在想什么?”
姚殊咽下口中的苦药,微微笑了,低声道:“没什么。阿娘只是觉得,儿子长大了。”
阿志耐心地一勺勺把碗里的药喂给姚殊,一点都没有洒出来,体贴细心到连姚殊都觉得自己仿佛很久没有了解过儿子了。
喂姚殊喝完最后一口,阿志拿来茶水,让她漱口。
他做完这一切,单膝跪在了母亲床边,一手轻轻拉起姚殊的手,低声道:“阿娘说的不错,儿子是长大了,日后可以照顾阿娘和妹妹了。”
姚殊笑了,目光温柔而平和。
阿志的眼神却是坚定有力的:“西北的战况,阿爹的困境,我已经从舅舅那里听说了。阿娘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姚殊哑然,抬眼看着阿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原是打算瞒着孩子们的,林桡下落不明,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比说孩子们未必能够接受,便是她,也坐立难安,夜里还发起了烧。
也不知是为了安慰孩子,还是劝慰自己,姚殊摸了摸儿子的发顶,轻声道:“阿志,你阿爹会化险为夷,不用担心。另外,西北的事情,不要让你妹妹和外祖父、外祖母知道。”
阿志在国子监读了两个月的书,身上已经有了少年人的模样,许多道理从前不懂,现下也慢慢理解了了。
他闻言抬头,轻声道:“阿娘,我明白的。你安心养病,西北的事情,我会一直打听着的。”
姚殊笑笑,虽点头应了,心中却没有把阿志的话放在心上——
他还是个孩子,要如何得知西北的情况?
再等等吧,若还没有林桡的消息,她便动身去西北。
即使不能寻到,也要离他近些,再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