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平日里,伙计听了这清清凉凉的声音,只怕混身都像身出炎炎夏日又在冰水里湃过一般舒坦。
可掌柜带着铺子里的银两一起消失,任杜蘅如何清雅美丽,伙计的都没有心神欣赏了。
他只满头大汗,回道:“去过了,去过了。昨天夜里,今日一早,都去过了!掌柜的原是租了人家的一处屋子,如今锁着,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杜蘅冷声问:“铺子里的银两也都不见了?”
伙计苦着脸回道:“正是……”
迟钝如小红,都听出了不对劲。她偷看了一眼杜蘅冷冰冰的脸色,小声道:“小姐,那掌柜的,不会带着钱跑了吧?”
她这一句话,正是说出了伙计的心声,可众人都不太敢信,掌柜的当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见杜蘅面色铁青,一双美目冷若寒冰,又分明带着怒火,撞进伙计眼里,他情不自禁地低了头。
杜蘅压着声音里的怒意,吩咐道:“你先回布庄,让众人锁了门。今日都散去,等我查明再说其他。”
伙计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还想问问这个月的工钱如何结,可偷眼瞧着东家的脸色,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敢多问,便退了下去。
杜蘅等伙计走了之后,当即吩咐人去查,果然查出来掌柜的前天夜里便已经连夜离开了京城,如今不知所踪。
被掌柜的这么一遭戏耍,杜蘅气得摔了四五个茶盏。又因着当日布庄众人派出来的伙计太胆小,未曾敢问工钱一事,布庄其他人实在按捺不住,又寻上了门。
杜蘅的宅邸不大,看门的小厮拦着没有让那群人进门,众人便当街嚷嚷起来,把本就不甚宽敞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一边还高声叫嚷着:“东家!掌柜的带着钱跑了,咱们兄弟们没有办法,总要讨要这一份血汗钱的!您不能不见我们啊!”
看门小厮是蒙擎找来的,从前在军营里当过兵,因为摔断了一条腿才退了下来。
杜蘅独居无人庇护,蒙擎便遣他来守着杜蘅的宅邸。
虽保证了杜宅的安全,可到底把自己的动向放在了别人眼皮子底下,是以杜蘅并不满意。好在这守门的小厮从未出过岔子,做事也兢兢业业。
见众人声音越嚷越高,小厮冷着脸道:“别喊了别喊了,杜姑娘的宅邸前,嚷嚷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领头的伙计便是之前带人去姚记布庄闹事的一个,最是脾气难缠,闻言声音非但没有放低,反而更抬高了嗓门,直指着看门小厮的鼻尖嚷道:“什么体统不体统!我们几个粗人,大老爷们,不知道什么叫做体统,只知道拿回来我们的工钱!”
铺子里的伙计们性子都不是主动惹事的,可如今有了一个领头的,他们的胆量也大了些。
便有人附和道:“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就是要寻到东家,把上个月的工钱给结了……”
“是啊,是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几张吃饭的嘴都等着这么一笔钱。如今掌柜的跑了,东家要关店,便是布庄开不下去,咱们这些人的工钱也不能不给结啊!”
一时间吵嚷声又热闹了起来。
小厮好歹也在军营里待过不短时间,便是被几个高高壮壮的青年男子围着,也镇定自若,全然不惧。
他只守好了大门,气势分毫不落下乘,扬声道:“工钱的事,不是我能管的!可是聚众吵扰,还试图强闯民宅,这可是犯了朝廷的罪!将来送到官府去,也是你们不占理!我劝诸位尽早散了,也省的我喊人去请官老爷来!”
头前去姚记闹事的三人被姚晁在大理寺关了几日,闻言都有些畏惧。只有为首的那个高个子大汉不依不饶,嚷道:“正要见官呢!如今是布庄欠了钱不还,怎么还似我们在欺负人一般?没有这样的天理!”
这人带头,伙计们胆子也都大了起来,一个声音赛过一个去,吵嚷声连后院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