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这几日时不时来一趟布庄,今日也不例外。
她一大早便带了小红过来,询问这些天布料卖出去的情况,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愁眉苦脸的掌柜拦在了门口。
杜蘅心中不悦,只觉对方过于失礼,可转念一想,一个小小布庄的掌柜,能懂什么礼仪?终归不过是一个粗鄙之人而已。
铺子里照例没有什么客人,杜蘅蒙着面纱,一双冷目扫了一眼柜台旁边闲着的伙计,对掌柜的道:“有什么事情,进去说。”
掌柜亦步亦趋跟着杜蘅进了厢房,许是熬了不少夜,精神实在不济,连茶水也忘了给杜蘅上。
左右她也不喝铺子里的劣茶,倒了又有什么用?
杜蘅坐定了,声线清冷地问:“这两日生意如何?可曾把存货卖出去了?”
掌柜的捧着账本,一五一十道:“咱们把价格压低三成之后,果然卖出去不少。只是那些有香味的布料,还是无人问津……”
杜蘅心中升起些暗火,皱眉道:“价格不能再降了吗?”
掌柜的苦笑道:“当日东家说要在布料上染香,咱们为着这个留香久一条,便花了大把的银两。一匹布料算下来,成本要比寻常布料高了一倍还不止,现下这个价钱,已经是赔本在卖了。”
杜蘅摇头,淡声道:“那就是不够,再降些。”
掌柜的满脑子都是库房里堆积如山的布料,从前若是卖出去了,他只会高兴到浑身舒畅;可如今赔着本卖,这一屋子的布料,每卖出一匹便像一把小刀从他身上剜下来一小块肉,着实让人难受得紧。
听见东家说还要降,掌柜的险些要晕过去:“东家!如今风气不好,咱们就算把这些布卖到寻常布料的价格,也未必有人肯买啊!”
若掌柜的只是管着替杜蘅办事,铺子里的盈亏他自然不会过于放在心上,顶多是干砸了被东家辞掉。
可当日他见杜蘅花大力气给布料染上香味,而京城中贵人也都非常吃这一套,不由鬼迷心窍,跟风投了一大笔钱到布庄里。
如今库房里那些卖不出去的货,有两成是他自己的积蓄囤下的布料,如何能说赔本就赔本?
掌柜的只好苦口婆心地劝杜蘅:“东家,这个价,实在是不能再降了。满屋子的料子都赔钱卖,咱们铺子还怎么维持?”
谁料杜蘅却不买账,只淡淡道:“赔钱又如何?只要价格压的足够低,总有人买回家去。届时布料制成衣裳穿在身上,流言不攻自破。”
掌柜的快要哭了,杜蘅赔得起,可他赔不起啊!
他满脸倦容,眼底还带着彻夜难眠的红血丝,只忍着脾气,好声好气地同杜蘅商量:“东家,如今流言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哪里还用花这么大代价去证明?不若再等等,过几个月,人们都忘了这事,咱们的布料自然还能卖的出去。”
掌柜的为了这事已经愁了不是一日两日,办法也想了无数,如今便一股脑说了出来:“实在不行,咱们还能把有香的布运到南方去卖,便是不开铺子,左右也不过是支个摊子的事……”
杜蘅不为所动,仿佛掌柜的为之头痛了几宿的布庄和料子,都与她无关似的。
她只摇头道:“我说卖掉,你只管压价卖便是。”
掌柜的说的口都干了,却见东家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险些被气了个倒仰。
杜蘅选择亏着本把布料卖掉,自然有她的考虑。除了攻破流言之外,这也是赢得客人驻足最快捷有效的手段。
至于亏本不亏本,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