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吃了一惊,连忙退到一旁,不敢挡着这位富商老爷、夫人和众家丁的路。
那富家娇小姐下船,正巧看到苏尘急的满头是汗上串下跳,像一只小猴子似得急的慌,不由“噗嗤”抿嘴笑了,如花般灿烂。
但是很快,她意识到身份悬殊,扳起脸冷哼,小脸蛋上对苏尘流露出不屑一顾的轻蔑。
苏尘被这位小姐眼神蔑视,有些自惭形愧,又退后了一些,脸上如火烧的低着头,不敢多看。
在码头岸边候着的黑脸挑夫头子,一眼认出了这位是姑苏县城有好几家大米铺的李氏富商,应该是从县城的乡镇收粮回来。
“哎呦,李老爷,您老贩米回来了,生意兴荣啊,路上一切可顺利?!”
黑脸挑夫赶紧上前,拱手哈腰对那米铺富商一番恭维讨好,希望能得到一份搬米的活干。
“唉,这年头世道艰难,县城外面到处是落草为寇的匪寇。本老爷去镇上运一船米,还带了府上十几个家丁护船,走这一路也是提心吊胆啊!”
李氏富商摇头走下船,跟这黑脸挑夫颇为熟悉。
“李老爷平安回来就好,到了县城就安稳了。有官差把守,水匪流寇也不敢靠近县城。等熬过这个寒冬,那些贼人饿死了,估计就消停了。”
“官差?唉!最好都别遇上。罢了,不闲扯了。老黑头,你带些人把米都运到城里李氏米仓里去。本老爷还要去趟寒山道观上几株香,办点事!”
李氏富商背负双手,吩咐了几句,让黑脸挑夫带人把一船米搬回城里的仓库。
“好嘞,谢李老爷!”
黑脸挑夫头子大喜,点头哈腰,连忙回头吆喝着众挑夫汉子们干活,“兄弟们,李老爷赏口饭吃,大家伙干活都麻利点。”
众挑夫们顿时欢喜的一拥而上,挑米的挑米,搬货的搬货。这一趟活,可以挣到好几天的饭钱。
李氏富商虽然押运了一船米,平安回到姑苏县城,神色却依然是忧心忡忡。
他常年外出购米,在江湖上走动,自然知道姑苏县城外越来越不太平。
最近这一二十年,吴郡的灾难颇多,四下流窜的流民、落草的贼寇也多了起来,结伙成帮,打家劫舍。
唯有吴郡五大帮派,武力强横,才敢无视这些流民。
吴郡十三县的豪强乡绅纷纷依附于五大江湖帮派,以求自保。这些江湖帮派的势力也越发的强大,帮中弟子动辄数千、上万之众,横行各县城和乡野。
以至于吴郡太守和各县县令,都经常要仰仗这些江湖帮派出面,才能解决郡县内诸多棘手的事情。
不过,这些都不是李氏富商需要去操心的事情。
李氏富商心头另有一个忧愁。
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县城里好几家大型米铺,趁着吴郡各县灾乱饥荒四起,囤积居奇,低买高卖粮食,着实挣了不少银子,积累起了一份丰厚的家业。
可是娶妻纳妾十多年下来,一直没有子嗣,接连娶了几房妾室都无出。
终于第三房小妾,为他生下李娇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偏偏女儿娇身惯养,体质羸弱,经常风寒染病,吃药也总不见好,让他心焦。
他寻思着,是不是送她去江湖帮派拜师学艺,历练一番。练武可以强健体魄,断了病根。
况且,这些年江湖帮派日渐势大,比自家的几间米铺更有前途。
别看他李家在有姑苏县城有几间米铺,数十年经商积累了丰厚家底,家里还养了十多个家丁、仆从和老妈子,但也就比平头百姓好一些,在姑苏县城地位并不高。
随便几名衙役都能在他面前作威作福。
他平日货船运送米粮,要是遇到江湖帮派中人的勒索,更是惊心胆战,经常要吐血孝敬。
如果女儿能拜入江湖大帮派,将来有一个更好的出路,肯定比经营几家米铺要强。日后女儿发达了,在姑苏县城的也没几个人敢欺负他这米商。
“夫人,你说送娇儿去江湖帮派历练一番如何?我这些天想了许久,吴郡四大帮派之一的药王帮就不出错,财雄势大,而且治病积德,名声颇佳。药王帮在每年腊月,都会招少量内门弟子和一批外门弟子,算起来正是这几日。”
李氏富商寻思着,朝那贵妇道。
贵妇脸色微变,心中不愿女儿去江湖上冒险:“老爷,咱家好歹也是县城富户人家,有好几间大米铺,不愁吃穿用度。咱可就这一个独女,江湖打打杀杀,万一有个闪失!”
“你这妇道人家,光顾着眼前几年好活。现在外面的世道乱了,衙门说话都不管用。要是没有靠山,咱家十年之后的日子可就难了。这事情我做主。娇儿,爹找人去送礼托门路,送你进药王帮,当内门弟子!”
李氏富商铁了心,准备拿出自己这些年积累的一份丰厚家当,来办成此事。
江湖帮派,有内门、外门弟子之分。
内门弟子比外门弟子的高,更有希望在日后成为帮派的中高层。
他要用这些年挣来的钱财给女儿铺路,成为大帮派的内门弟子,也有个好前程。
“可是老爷,咱家向来不和江湖人交往,哪来的门路?”
“寒山道观的寒山真人,乃是吴郡十三县境内第一世外高人,乐善好施、声望极高,备受官府、百姓和江湖人士的敬仰。如果能求他出面,必定没有问题。但真人经常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
好在,真人的首徒青河道长平日都在道观内,在姑苏县也是人脉颇广,认识各大帮派的高层,而且他为人热心。我备上一份厚礼,去求他一求,让他牵线搭桥,这事准能成。”
李氏富商缩紧了身上的厚皮袄,牵着感染了风寒的少女,招了一辆四人抬的大轿子,和贵妇上了轿。
在众多仆从和老妈子的簇拥之下,几名轿夫们抬着大轿子,晃悠着往姑苏县城西门而去。
县城西门码头外不远,便是寒山道观。
李氏富商留下两名亲信家丁盯着运米,带着贵妇、少女和一群家丁、奴婢进了寒山道观,求见青河道长去了。
苏尘一直在码头,急的火烧眉毛,眼看着一群挑夫们有活干了,自己却饿着肚子接不上活。
他无意间听到了李氏富商和贵妇临走时的那番话。
那些话他大多也没往心里去,就留意了一句,“药王帮每年腊月都会招一批新人弟子!”
这让苏尘心头砰然。
药王帮要招学徒?
也不知这招徒有什么条件,像他这样的渔民出身,能不能成为帮派弟子?
但这些只是苏尘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头而已。
远水不解近渴,今晚的饭还没着落呢。
苏尘在西门码头找了半日寻不到活干,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眼看太阳偏西,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只能去姑苏县城内碰碰运气,想法子填饱肚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