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方向的宇宙里,向前也可以理解为向下。
她在向着深渊坠落。
终于,她落在了黑色方尖碑的碑面上。
恐怖的冲撞扭曲了空间,生出无数道波痕,如声音般、却以光速向着四面八方而去。
太阳系剑阵都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雪姬没有倒下。
她的两只小手抵着黑色的碑面。
小手与黑色碑面之前还有一层冰。
那冰不是透明的,也没有颜色,比白还要更深,如玉一般。
在如此近的距离里,黑色的碑面依然无法看清细节,幽暗如夜,如空间裂缝。
那道难以形容的力量,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冰面渐渐融化,从雪姬的手掌与碑面之间流出,化作数十个细小的水珠,无规则地流散而走。
就像是荷叶上的露珠一般。
雪姬脸上的汗也如露珠般从脸上滚落。
那些汗可以理解为她的血。
她的脸小了一圈,身形也瘦了很多。
很明显,她支撑的很辛苦,而且快要撑不住了。
但她的眼神依然漠然,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发出任何给自己打气的声音。
如果不能被听到,何必嘤嘤。
那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力量,其实是一道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意志。
可以理解为召唤,可以理解为要求融入,也可以理解为格式化。
冰层渐渐融化完毕,她的手直接落在了黑色碑面上,便再也无法离开。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手掌渐渐没入了碑面。
黑色碑面就像是一片泥沼,要吞噬上面的一切存在。
雪姬依然沉默着,乌黑的眼瞳渐渐变化,显出一抹白。
这时候的她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这也就意味着越来越弱小。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手完全陷进了黑色碑面,到了小臂的中段。
她闭上了眼睛。
如雪的发不再飘动,静静地垂落着,也将要触到碑面。
忽然,她感觉到脸上有些微湿。
宇宙里当然没有雨,也不可能是她的泪。
她没有那么文艺,也没有那么脆弱。
那是什么呢?
她睁开眼睛望去,看到了一片黑色。
然后她在那片黑色里,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那个眼睛很好看,很大,睫毛很长。
对方的眼神很温暖沉静,没有刻意悲悯,却满是怜爱。
雪姬很熟悉这种眼神。
她在青山剑狱里住了这么多年,看过无数次。
没有人去看望过她,或者说敢去看她。
只有井九曾经隔着通道里的千里冰封阵,与她对坐无言数次。
但它经常去看她,因为这是它的责任。
每天巡视剑狱三次。
一年便是千次。
一百年便是十万次。
隔着那条通道,十万次对视,怎能不熟悉?
“嘤嘤。”
雪姬的声音很虚弱,但还是像以往那般强势而不容质疑。
她想告诉对方没有谁能改变这一切,我都不行,你当然不行,所以走吧。
那个温暖的眼神里多了些笑意。
不是嘲弄的笑意,是安慰的笑意。
那片黑色落了下来。
如雪落无声。
尸狗缓慢而轻柔地落在了黑色方尖碑的碑面上。
黑色方尖碑仿佛自由延展,无限宽广。
这般站着,便是踩着。
从画面来看,倒与它在朝天大陆踩着上德峰变成的黑玉盘有些相似。
尸狗低下头,咬住了雪姬。
与它如山般的巨大身躯相比,雪姬就像一个小奶团子。
不管猫还是狗,要带孩子离开的时候,都是这样做的。
而当那个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不管猫还是狗都会变得非常可怕。
伴着一声低哮。
如夜的宇宙颤动了一丝。
它咬住雪姬,微微沉腰,用力地向外拉去。
如黑色荒原般的身体表面,肌肉如山脉隆起,暴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千余年来它第一次全力发动,便是与来自更高级文明的神器对抗!
空间震荡不安,无数道鲜血如箭般激射而出,消散在太空里。
为了寻找阵眼,它在太阳系剑阵里飘流了很长时间,被万千剑道所伤,只是凭着无比深厚的神通以及对青山剑意的了解,强行镇压住伤势,把那些剑意都封存在了身体表面,此刻尽数爆发了出来。
那些血水落在了黑色碑面上,如珠子般滚走,有些则溅回了它的嘴里。
如雪峰般的犬牙里,雪姬沾着了那些血,不知从何处涌来了一道精神,发出诡异而疯狂的笑声。
无数道寒意,裹着那些血珠,轰然炸开,空间再次震荡起来。
雪白的小手缓缓从黑色碑面里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