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陆绎在灯下翻看所带回来的卷宗,并不仅仅是周显已此案,还有关于乌安帮、及其帮主、堂主等等资料。
高庆侯在陆绎房门外,随时等候指令。
院前月牙门外,似有人探头觊觎,高庆敏锐地紧盯,手已本能地按在绣春刀柄上,喝道:“谁?!”
“莫慌莫慌,是我。”今夏笑容满面地自月牙门现身,脚步轻盈行过来,用手悄悄指了指房内,压低声音问他,“陆大人用过饭了?心情如何?”
不答她的话,高庆硬梆梆问道:“你有事?”
“这个……查案缺了点经费,我和大杨手头有限,刘大人又还未回来,所以想请陆大人先下拨些银两。”今夏笑眯眯道。
高庆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惊诧六扇门是怎么培养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人:“大晚上的,你来要钱?”
“没法子,我也是为了查案,租条船的费用可不低。”今夏解释道。
门吱呀一声,被自里推开,陆绎半披着外袍出现在门口,微皱眉头看着今夏:“你要租船做什么?”
“是这样的,大人……”
尽管脸笑得有点酸,但毕竟求财心切,今夏还是坚持满脸堆笑地向陆绎把事由解释了一遍。
陆绎听罢,沉吟片刻,吩咐高庆道:“明日我要游湖,你替我安排一条香船,再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高庆楞了一瞬,即道:“卑职明白。”
“去吧。”
“卑职告退。”
被撂在一旁的今夏莫名其妙地望着陆绎,在后者低头看向她的那刻,骤然明白过来,喜道:“香饵钓金鳌!”
“明日你就扮个丫鬟在旁伺候,让杨岳扮成仆役也跟着。”陆绎吩咐后又盯了她一眼,“希望你的消息准确,莫白费我的功夫。”
“肯定没错,是您爷爷告诉我……”
她话音未落,陆绎已把门砰地在她眼前关上,差点就撞着她鼻子了。
今夏毫不气馁,冲着门缝,提高嗓门诚恳道:“您爷爷人特别好,要不什么时候我领您去见见?”
这下,里头干脆连灯都熄了。
今夏摸摸鼻子,只好转身走了。
次日又是阴雨天,湖上笼罩着雨丝织成的烟雾,直漫上岸去。烟雨之中,隐约可见舟船出没。
其中一条香船之上,有数人,更兼花香、果香和酒香,萦绕扑鼻,使人迷醉。
今夏套了身青衣,作丫鬟打扮,两侧头发梳成辫子,再用丝带扎成鬟形,平添了几分俏皮颜色。此时她双手规规矩矩拢在袖内,本分地立在外舱窗门旁,独一双点漆般的眼珠骨碌碌转来转去。
杨岳在她旁边,扮成仆役,红毡笠青绿贴里红罩甲,瞧着又喜庆又精神,刚穿上就被今夏大大称赞了一通,说特别适合他。
锦衣卫千户高庆不惧细雨,立在船头,昂然似戟,一袭鲜亮的锦绣服在风中烈烈拂动,加上冷峻面容,很有几分随时随地可将性命逐轻车的架势。
“斟酒。”清淡的声音。
闻声,今夏忙上前,持起温酒铜壶,往天青瓷杯中注入,小心翼翼,一滴未洒地注满。
“大人请慢用。”这语气拿捏得温良恭谦,低声慢语,她自认做足了丫鬟戏份,对自己也甚是满意,面上免不了现出几分得意,“大人,你瞧我还行吧?”
陆绎持杯,淡淡瞥了她一眼,道:“烟雨、轻舟、佳酿、美婢,前三样都可得,独后一样……”他偏偏又不把话说完。
“……卑职姿色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今夏被噎了下,不满道,“可查案嘛,大人你就不能将就点?”
唇角隐约弯起弧度,他淡淡道:“凑合用吧。”
风挟带着雨丝,打在船窗上沙沙作响。
今夏听着,微皱了眉头,小声与杨岳耳语道:“这落雨天,那位翟兰叶会不会就不出来游湖了?”
杨岳刚欲说话,便听得近处有波浪声,似有船近前……
船头的高庆进来朝陆绎禀道:“大人,有船靠过来,船头有乌安帮的旗。”
乌安帮!
今夏迅速与杨岳对视了一下。因提刑按察使司被炸一事,她昨日办过事后特地跑了趟乌安帮总舵,帮众说少帮主陪着老帮主到城外进香;她又去码头想找上官曦,却发现码头上有锦衣卫出没,只得作罢。
尚在猜想那船中究竟是何人,外间那船上已有人朗声道:
“乌安帮上官堂主求见陆大人。”
高庆皱眉道:“大人,他们是江湖中人,若不想见,让卑职回了她。”
陆绎波澜不惊,朝高庆点头:“不妨事,之前我与这位上官堂主有过匆匆一面之缘,也正想再与她叙叙,将她请过来吧。”
“是。”
高庆转身出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