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腾转身离开了询问室。
隔着一张桌子,徐浩东坐了下来,默默地望着对面的肖一鸣。
肖一鸣还是那么傲气,毫不服气地看着徐浩东。
可论玩忍耐,徐浩东比肖一鸣强多了,肖一鸣不说话,他是不会先开口的。
终于,肖一鸣说:“徐浩东,你还是那个德性,一点都没变。”
徐浩东说:“对我来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你不一样,你不再是以前那个肖一鸣了。”
肖一鸣点了点头,“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吗?”
略作思忖,徐浩东说:“肖一鸣,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从省里下派到云岭市锻炼的那一天起,你就开始改变自己了。”
“危言耸听,胡说八道。”
“瞧,这就叫当局者迷。”徐浩东说:“你肖一鸣才高八斗,眼高于顶,但对权力的追逐,你这个知识分子也不亚于常人。你本来就是副科级待遇,以为下派到云岭市后,会把你安排到正科级岗位上,可没想到不但没有晋升,而且还派到三兴乡当一个毫不起眼的副乡长,你的心理就开始失衡了。”
肖一鸣楞了一下,“徐浩东,你还别说,好象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
徐浩东说:“我永远记得那天你上任时看我的眼神,五个副乡长,我排第二,你忝居末位,你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不满,当然,还有对论资排辈的愤恨,以及一个知识分子初涉官场的天真幼稚。”
肖一鸣笑了,“呵呵,你观察得还真是仔细,而且比我还要记仇,难怪你一直拿我当朋友,同时也一直对我保持着戒心。”
徐浩东说:“但是,你很快适应了环境,就是你学会了忍耐,我一路压着你,你跟在我后边晋升,表现得循规蹈矩。可是,在你当上三兴乡党委书记的时候,你不再忍耐了,你当家作主,在年底花了五十万元给市两套班子成员送礼,你开始将手中的权力与金钱结合在了一起。”
肖一鸣笑了笑,“就你徐浩东不够意思,别人都收了,可你却死活不收。”
徐浩东说:“你思想上的坠落始于刚来之时,你物质上的坠落始于担任乡党委书记之时,从那时候开始,你我渐渐疏远,你开始与郭涛和顾青平走得很近。从当上市交通运输局局长开始,你有了一个外号叫‘馆店吧’,住在宾馆,吃在酒店,玩在酒吧,肖一鸣,老百姓没瞎说吧?”
肖一鸣笑着点头承认,“没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我要声明,我这是向领导们看齐,住在宾馆,咱们的林市长就长期住在宾馆,还基本上在宾馆里办公,吃在酒店,方一山书记就一日两餐吃在酒店,不信你去问问方一山书记的老婆,一年到头方一山书记有几天在家吃饭的,玩在酒吧,学的是郭涛书记,有机会你也可以问问郭涛书记,我唱歌跳舞都还是郭涛书记教的呢。”
徐浩东摆着手问:“肖一鸣,你找我来就想跟我说这些吗?”
摇了摇头,肖一鸣说:“我太了解你了,你徐浩东眼里不揉沙子,所以让你辛苦一趟,既不是叙谈友情,也没奢望你帮我说话。请你放心,我一不会自杀,二不会抗拒。我找你来是要告诉你,我也是有崇高追求的,我知道我仕途无望,再努力奋斗也升不上去,所以,我这几年做了一件至少是前无古人的大事。”
说着,肖一鸣拿出一个优盘,放到了徐浩东的面前。
见徐浩东不接话,肖一鸣说:“这个优盘里存储着我的一篇论文,字数十万三千,题目叫《贪官是如何炼成的》,研究的对象包括我和三位落马书记及顾青平副市长等等。浩东,你我朋友一场,不,应该说同事一场,我以前从来没求过你,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这是我这几年的心血,请你妥善保管,请你多提宝贵意见,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我联系一家出版社。”
“我答应你。”徐浩东拿着优盘站了起来,对这个奇葩的前同事,他已无话可说。
肖一鸣冲着徐浩东的背影喊道:“哎,徐浩东,跟你聊天很愉快,你还会来吗?”
“还有一次,在你站到法庭上的时候。”
徐浩东出了询问室,沈腾告诉他道:“这个肖一鸣还真是一个奇葩,在来纪委自首投案前,不但通知了记者们,还给市交通运输局班子成员和局中层干部都打了电话,号召他们有问题的赶快前来自首投案。这不,拨出萝卜带出泥,市交通运输局来了七个人,要求步肖一鸣的后尘。”
“那是你的工作。”徐浩东苦涩地笑了笑,将优盘交到了沈腾的手里。
沈腾点着头道:“还有,你得帮我把那帮记者打发走,噢对了,海州市委书记张正阳看到了网上直播,正打电话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