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英莎脚步微顿了顿,心却恐惧到无以复加,她不信唯有沈如意能够救她,掀了帘子,她虚浮的转身而去,舌头已麻木到失去疼痛的感觉,唯有喉咙深处有液体在往外翻涌,她想吐,她竟然咬了一只蜘蛛,她恨不能将这蜘蛛的毒连同那令人作呕的感觉全部吐个干净,冷月的清辉洒落在她身上,目光尽头处,却是无穷尽的黑暗,那一盏盏圆灯笼在帐篷随风摇晃,她几乎无法承受内心绝望的恐惧,她想吐竟然吐不出来,冷风无情的吹在她的脸上,吹动她发上雪般晶莹的璎珞摇动,发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她缓缓的往前走着,一个小宫女早吓的跑去禀报皇上和玉贵妃了,她眼前越来越暗,再也无法向前跨越一步,她想着自己是不是毒攻入心了,她要不要回去再去找沈如意给她解毒,不,她要去找表哥,唯有表哥能够救她,她的身子几乎完全压在小宫女身上,那小宫女满头满脸的汗,只劝道:“公主,不如咱们还是回去找那个福瑞郡主替你解毒吧,奴婢瞧你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她伸手想狠狠的将这个小宫女打一顿,只是她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半眯着眼,连睁眼力气都快没有了,忽然,在星空月影下,她好似看见一个淡青身影朝着她走来,她双眼深深的朝着那道身影望去,她头痛的连脸都跟着扭曲,她想叫,因为那个人就是表哥啊,那抹清冷月光在他的身影缓缓泻成立最温暖最柔和的光影,她喜欢这样的温暖,喜欢这样的光明。
喉咙口里发出两声怪异的呜咽之声,她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只觉得有一双温柔的手将她紧紧抱住,她脸颊之上竟溢起一个放心的笑。
“英莎……”莫离忧轻唤了一声赶紧将她抱回帐蓬,又急声呼道,“如意,你快救救她。”
“你赶紧将她扶到床上,刚她瞧着水蛭害怕便不肯医治,我正想去找玉贵妃娘娘来劝她,不想你倒来了。”如意连忙道。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半点都听不得劝。”莫离忧淡淡道,说着,便将帕英莎轻放到床上,只抬眸看着如意道,“如意,难为你了,这两天帕英莎可没少找你和明欣的麻烦,如今你还要替她解毒。”
如意脸上溢出一缕静和的淡笑,只道:“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本是天职,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但纵使我有心救她,也需她配合治疗,不然怕是事倍功半。”说到此,她略皱子皱眉,清澈的眸子望着莫离忧又问道,“离忧哥哥,你是不是很在乎她?”
莫离忧回望着如意,好似要看穿到她心底一般,定定道:“如果我说我在乎她,你会不会在意?”
如意怔了怔,只笑道:“若她果真是离忧哥哥在乎的人,我日后自当多避着她些,省得又生了事端叫离忧哥哥难做。”
“你如果说在意,于我来是最好的答案。”他静静道。
“离忧哥哥,我给不了你最好的答案,原是我多问了。”
他眉心渐渐蹙起来,似笼着层层叠叠的山川,脸上浮起一抹淡笑:“傻丫头,不是你多问了,而是我多想了。”
如意微微一怔,心中叹息一声,便拿宝镊取了水蛭放到帕英莎身上替她吸毒,不一会儿皇上和玉贵妃一起赶来了,还未进帐篷,莫离忧正巧走了出去,皇上疑惑道:“离忧,你怎么在这儿?”
玉贵妃美眸如这秋夜清凉的月色,轻轻的掠过莫离忧的脸庞:“是啊!离忧,你好好的跑这儿来做什么?”
莫离忧恭谨道:“回禀父皇,母妃,儿臣正巧路过却看见帕英莎晕倒在外面,儿臣这才将帕英莎送了过来,福瑞郡主正在替她解毒。”
皇上眼底闪过淡淡柔和之声,只对着玉贵妃道:“既如此,咱们也不宜打扰,有如意替她解毒,玉儿也尽可放心了。”
玉贵妃点了点头叹道:“帕英莎的性子总是这样执扭,从前她可不是这样的。”说完,又是一声长叹,便跟着皇上一道离开了,又回头唤莫离忧道,“离忧,天色已晚,你也回去吧!这里有如意照看着,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
莫离忧应了声是,回首处透白帐篷里有个娇美柔和的身影正静静的立在那里,他一直望着,一双眼里情波暗转,他究竟要如何才能得到她,若说就此放弃,其实他是不甘心的,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望得到过一个女子,他有种深刻的感觉,好像他曾经失去过她一般,他叹息一声,收回凝滞的目光,一个人静静的走着,不远处就听到一声爽朗而戏谑的笑声:“哟!七弟,这么晚了跟哪个美人儿幽会去了?”
“四哥,你自个跑去会美人,怎么这会快就舍得回来了。”莫离忧淡笑一声道。
莫离楚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什么美人,竟是些庸脂俗粉,一个个见到我恨不能倒贴的粘上来,我倒嫌烦了,好不容易才脱开身准备找你说说话,不想你到跑到如意那里去了。”说完,他眸光一闪,脸上溢出笑来又道,“七弟,若与如意定亲的是别人我必会劝你将如意抢了过来,唉!偏偏玄洛,连我的小心肝也跟着愁死了。”
“你又胡说了,这些话若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你可有得受了。”莫离忧道。
“我怕谁啊?”莫离楚眼里带着几分忿然之色,只对着西边方向的一处帐蓬恨恨道,“都是那起小人在父皇面前调三窝四的,前儿个父皇还把我叫到正安殿好一顿痛骂,我就不信捏不住他的把柄。”
莫离忧见莫离楚脸上带的三分醉意,知是饮了酒,他连忙劝道:“四哥,外面风大,咱们赶紧回去说话。”
莫离楚斜睨着眼,伸手掸了掸暗色织金蟠龙交领直裰又道:“我正要回去换一身衣裳,这衣服上洒了酒正湿的难受。”说完,便一摇一晃的就要走,忽转头问道,“七弟,你有没有觉得玄洛公子很美很美?”
“四哥,你不应该再说这些话。”
“不,七弟。”莫离楚执着的摇着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好像在哪儿见过玄洛一般,难道七弟你没发现他非常像一个人,很像很像。”
莫离忧身子微微一颤,一双沉静的眼睛里笼着几许复杂之色,他只淡淡道:“四哥,你醉了,赶紧回去息着,明儿还要陪父皇打猎呢。”
莫离楚眉心揪到了一处,唉声叹气道:“这酒喝的正不尽兴,如果要是都穆伦那小子在我才能跟他拼个痛快,这次秋狩他竟然没来,也不知他死哪儿去了,前些日子碰到他,他说要回图然去了,难不成他真走了,他与玄洛最是要好,如果他在,我倒想将他两个一道请来,玄洛也就罢了,身子骨不好,我也不好叫他累着了,倒是都穆伦像个猎户似的最擅长打猎,明儿个他一来正好可以灭灭太子的威风……”
莫离忧见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只摇头笑道:“我劝四哥你趁早打消这主意。”
莫离楚还要再争辩,只觉得脑袋里更加晕乎起来,只自笑自话道:“这酒的后劲还挺大,明日若请了都穆伦那死小子过来定要灌死他,呵呵……灌死他。”
莫离忧只得吩咐人将莫离楚扶走了,自己则回到了帐逢内,一时间思绪万千,莫离楚虽是醉话,却也是酒后真言,玄洛与失踪的绾妃那样相像,他岂能不知,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他也不好说,更不能说,因为如意能画出《凤落明月》必然知道玄洛与绾妃娘娘长得非常相似,她没有说,他怎能说。
想着,他轻轻从怀里抽出一块雪白的绢子,那绢子上绣了一朵淡淡的木芙蓉花,这是刚才他替她拭了汗的帕子,这帕子上的花原是母妃亲手绣的,他十分珍爱,抬手将帕子盖在脸上,轻浅的呼吸令帕子随之沉沉浮浮,这帕子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的余香,一时间,他竟有些沉醉了。
月上中天,他无法入眠,脑海里只盘旋着她的影子,神思恍惚间,他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面他牵着她的手躲避着重兵追杀,她的腿脚似乎不大灵便,根本跑不快,他干脆一把抱起了她,她的身子那样柔那样轻,在他怀里好似一片羽毛般轻飘飘的,他害怕这片羽毛这就样从他手中飞走了,他将她抱的紧紧的,她的脸上通红,只挣扎道:“七皇弟,我自己能走。”
他冷喝一声道:“听话!”
她身子微僵了僵,只闭上了嘴巴如绵羊般温顺,他的心跳的厉害,后腿轻轻一蹬,他抱着她飞身上马,“驾!”的一声,烈风马风驰而去,后面的追兵不断,他和她却走到了绝路,那是一丈深不见底的悬崖,回头处却是上百追兵,马声嘶鸣震天,他和她再无退路,他低眸问她:“你怕不怕死?”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七皇弟,你几次三番救我,若没有你,我的命早就没了,若这会子死了,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想吻一吻她的红唇,低眸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他却没能唇得下去,他握一握她的手只道:“如意,若有来生我定要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