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折跃到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被心怀怨怼的年轻渔夫往肩上一扛,本就浑身是伤的韩兼非再次昏迷过去。
韩兼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他稍稍试着挪动身体,却发现浑身的骨头像是寸寸断裂一般。
虽然从没以血肉之躯直接折跃过,但他清楚,这肯定是折跃带来的后遗症。
联盟星舰为了适应折跃中所带来的巨大应力,特别加固了整体结构和外层装甲,而韩兼非赤手空拳直接肉身折跃,不亚于直接滚雷场,没当场被撕成碎片,已经是格外幸运了。
他艰难地扭动脖子,以便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有着圆锥形拱顶的小屋,首先映入眼中的毡布编织的屋顶,以及屋顶下只有一张脏兮兮的面部门帘的小门。
他此刻正躺在一张垫了柔软干草的皮毯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浑身各处伤口上,涂着一层不知道什么东西混合而成的泥浆。
门帘被掀开了,一个声音从屋外传进来:“怎么可能,他已经开始转好了,虽然还没醒……咦?这不是醒了吗?”
韩兼非勉强抬起头,在门帘外刺眼的阳光中,看到那个救了自己的渔夫,还有那个之前与他对视过的女孩。
已经一整天了,姜阿大本以为小族长早就忘了外来者的事,可这位小姑奶奶刚看到他,第一句话就是“我让你救的外来者呢?”
他只好带小族长来看看那个占着他的窗睡了一整天的外来者奴隶,啊不,现在应该是祖宗,比祖宗还金贵。
赤足女孩皱了皱鼻子,走进屋内,大概是姜阿大独居的小鱼屋中,除了邋遢男人特有的馊臭味儿,就是一股常年化不开的鱼腥味。
韩兼非逆着光看过去,女孩在他面前变成一个剪影,但与昏迷前比起来,至少可以看清她的容貌了。
只是他们说的,似乎不是联盟通用语,更像带着某种方言旁支的语调,努力去分辨的时候,还是只能听懂一两个零星的词汇。
女孩走进屋子,来到他面前,喳喳喳地说了一通,她的声音很清脆,听起来像珍珠落在玉盘上一般——虽然一句都听不懂。
“你说……”韩兼非努力动了动嘴,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声音带着撕裂声带般的沙哑,听起来像是用不锈钢勺子刮玻璃一般难受,“……说什么?”
女孩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时,说的却是有些生硬的通用语。
“你,哪里,来的?”这次韩兼非总算听懂了。
“这是哪儿?”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韩兼非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你们管这里叫什么?”
女孩想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海……山?你们的,语言,是这个意思。”
两人半猜半蒙地聊了半天,韩兼非才弄明白,这里被本地人叫做海山,但他们也不知道联盟官方管这里叫什么,所以也就没法确定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
从女孩那里,韩兼非还了解到,她叫源智子,是这个村子族长的女儿,也是族长的唯一继承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源智子实在受不了姜阿大屋子里的臭味,便让他从隔壁借了一把木躺椅来,把无法动弹的韩兼非搬出屋子,在阳光下接着聊。
韩兼非自己倒无所谓,年轻时比这恶劣得多的环境也经历过。
源智子的联盟通用语虽然说得不怎么好,听起来却没什么障碍,韩兼非半听半猜,大体上也能听懂海山当地方言,两人越聊越顺畅,到日头西垂的时候,两人几乎可以无障碍地沟通了。
那个叫源智子的女孩,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兴趣,问了韩兼非很多东西,韩兼非也从她这里了解了不少关于海山的东西。
从天空那颗巨大的气体星球和这颗星球漫长的白昼来看,这里应该是一颗被潮汐锁定的宜居卫星,从居民的生活习性和语言发展来看,这里应该还是一片文明独立发展保护区。
大移民时代以来,无数移民者的群落遍布于整个绿洲星区的各种宜居星球,有些文明在定居后渐渐发展成超级文明,比如韩兼非所在的联盟和它在绿洲星区最大的对手Σ教团;还有一些移民,在定居后逐渐丢失了原有的科技,甚至回归原始蒙昧的状态。
这些文明,被称作“断代文明”。
为了保持文明发展的多样性,联盟对很多断代文明采取“不接触、不干预、不拒绝”的态度,但联盟又不得不开发断代文明所在的宜居星球,于是,“文明独立发展保护区”的概念就诞生了。
这颗被当地人称作“海山”的卫星,应该就是联盟境内的一处文明独立发展保护区。
想到这里,韩兼非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随着夜色将至而愈发清晰的巨大气体行星叹了口气:“真特么远啊!”
一艘肉眼依稀可见的矿船,从暗色的天空中划过,穿过如同瞳孔一般,占据整个天空很大视野的巨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