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的贾母,惊的就是往后一仰,若不是太师椅的椅背足够高,她能一头厥过去。
只是这一下子也着实不好受,气血上涌,直冲天灵盖,让年纪不小的贾母手脚直接哆嗦了开来。
她扶着自己的狮头拐杖,口中只嘟囔着一句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待到这贾母冷静下来的时候,曾经那个睿智的老人仿佛又回归到了这具苍老的皮囊之上。
“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寻你那王家的嫂嫂去。”
林峥刚想问,这贾家的内务他一个外人听着不合适吧?
那能干的鸳鸯早已经让人将王熙凤一家给寻了过来。
这凤辣子今儿个穿的一身的鎏金大红衣衫,外罩了一同色的比甲,鬓间簪了一只宝石坠子的三尾凤钗,真正是一个明艳亮眼的打扮。
待到她进得内屋先是与老祖宗见了礼,再一见到一旁做着的人,这眼睛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哎呀原是林家的兄弟来了,老祖宗早跟我说一句,我也不至于打扮成不像样子的模样来见人呢?”
只可惜,现在的贾母没有心思听这王熙凤的调笑,她很是严肃的让王熙凤到林峥对面坐下,开始明明白白的问这贾元春省亲的事宜了。
听到贾母问到这里,这王熙凤为了彰显自己能干,那是将这事儿拼命的往大里边说。
先是将这贾府之中划出来的兴建院子的地界给贾母分说了,还主动的说了各个房都拿了多少的银钱。
待到说道这宁国公府不但让出了一大片的院子,且还拿出了五万的银钱了之后,贾母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了。
原以为只有自己一家人掺和进来也就罢了,谁成想隔壁的邻居想的也挺多。
心急的贾母完全忽视了此时王熙凤看向林峥的表情,那是一种见到了金娃娃的极度的渴求。
这不,就在贾母琢磨着讲这话说出口还不引起王熙凤的怀疑的当口,这位抓钱是一把好手的王家的姑娘,趁此机会就与林峥开了口。
“林家的哥儿,这话本不是我这个嫂子该说的。”
“只是咱们两家做着亲,元春大姐也是你的表姐不是?”
“现如今修这园子,各家都拿了万把的银两,就连现在暂居在贾府的薛家人,也是拿出了贰拾万两银来帮衬自家的亲戚的。”
“不知道……”
立刻秒懂的林峥先是将脸扭向了贾母的所在,这位外祖母虽然脸色很差,竟然也如同王熙凤一般,将目光看向了林峥。
看来,先不论这园子修不修的成另说,他们林家在贾家有难的时候能不能帮得上又是另外一说了。
思索到这里的林峥心中就是一凌。
这贾府万万不能在老太君在世的时候倒下,若是提前一刻,怕是就要拖累的林府一辈子都要管着他们了。
所以,此时的林峥就露出了一个特别淳朴积极的笑容,并将手伸进了早就准好的袖袍内的荷包之中,下一刻一张大额的通惠银票就被林峥递了过去。
“这是家父早就备下的,今儿个一早得知我要到外祖家中就给带过来了。”
“自从得知了元春姐姐封妃的消息,家父就说了,这是所有有亲人家的骄傲。”
“虽不太多,却也是我林家的一份儿心意了。”
这话说的舒坦,贾母与王熙凤的脸上都带了几分笑容。
待到王熙凤看到其中的金额之后,那笑脸也是愈发的开了。
五万两,通惠的银票,全国的银票钱庄都可以兑换。
着实不是小手笔了。
对于已经续娶的林如海来说,进点儿力,那是亲戚的情分,若是装作不知道,那也是应有的本分。
若是王熙凤此时的心理活动被林峥知道了?
他一定会嘲讽的笑笑。
若是王熙凤知道,这个世界本不存在他这个叫做林峥的小子,现如今的林如海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不行了,偌大的林家,磅礴的财富都归了贾府,她怕就不会像是如今的这般,笑的如此的开心了。
轻叹了一下的林峥不再言语。
看着王熙凤将这银票收入怀中的贾母,这才开了口。
“他琏家的,这园子的地儿且收拢一下吧。”
“将宁府的院子归还回去,就从咱们荣国公的府邸划出一块地。”
“至于这地方的大小,不用太大了,就劈开其中的一半即可。”
“这贤德妃就算是得了天子的恩德,返家省亲,必也不能在其中过夜的。”
“只需要将聚首的地儿修的敞亮一些,即可。”
“毕竟这贾家的大姑娘返回到宫中后,那院子旁人也是住不得的。”
“空闲着的地方还需要仆役们来维系着,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这下不但能剩下大笔的银钱,也省的咱们的账上为今后填补那么大的窟窿了。”
这话说的王熙凤一愣,这根王夫人喜笑颜开的叮嘱不一样啊。
堂堂国公府,若是依照贾母的规矩来,岂不是惹人笑话吗?
王熙凤想了想腰包里刚刚揣进来的数十万两的银钱,又想想八公曾经的盛况。总觉得他们这样的人家碰到这样的好事儿,若真是寒酸的办了的话,那转过头去,还不知道要被人说成何种的模样了。
见着王熙凤的表情,贾母就知道这小蹄子没将她将的放在心上。
她也只能将话再说透一些了。
“陛下素来节俭,中宫娘娘一支簪花都反复的佩戴,帝王还表彰她的节俭。”
“若是被天子看到他的宠妃家中如此的奢靡,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
“今年开年就不算顺当,山东那边大旱,江南往南的地方又是水患。”
“朝廷募银还有诸多的短缺,我们却在这里大张旗鼓的修建园子,你就不怕转过头来的皇帝陛下,朝我们这些勋贵们开刀要钱啊!!”
说到这里的贾母就将拐杖往地上一顿:“就按照我说的办,这个家中我这个老封君还是能做得主的!”
说完,这位因为过于激动而气喘吁吁的贾母就将眼神转向了林峥的所在,却发现自己的这位外孙,竟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这是怎的了?”
贾母突兀的问话,一下子就打断了林峥突然又想到了一处不妥,让这位心中有事儿的少年脱口而出:“外祖母,你说到朝廷的用度,我突然想起在翰林院之中所经手的文书了。”
“咱们四王八公是不是在户部还挂着账呢?”
“账?什么账?”贾母真的是一头的雾水。
“欠账!”林峥说的干脆而肯定:“咱们贾家因为接驾以及其他的问题,朝朝廷的户部公账借过近一百一十万两银的款项。”
“外祖在世的时候还过一小部分,到现在也足有八十万两不曾还上。”
“若在此时咱们拿出如此多的银两来修建园子,您猜猜,这皇帝陛下的心中到底会怎么想?”
听到这里的贾母,心中就是咯噔一声。
她将脑海之中过于久远的记忆全都翻了出来。
曾今的贾代善那一辈,因为与太上皇走的近的缘故,谁家不曾接过几次的驾临?
又加上一起打过天下的情分,当初有些不凑手的时候,就还真在户部挂了账。
做人都是这样。
有人看在户部借款了之后,竟是无人再主动提那归还的期限……哪怕是家中不缺这两个钱的人,也都跟着大流借上一笔银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融合到群体之中,不被偌大的勋贵们排斥。
只不过这其中的弊端,在十几年后得到了体现。
曾经的贾府有多么的昌盛,就会将现如今的贾府映衬的多么的落魄。
贾府不缺钱的日子急转直下,都需要从林家这种亲戚的手中扣银子使了,可想其中的艰难。
所以,当林峥将这最后的一片遮羞布给撕掳了下来的时候,贾母连同王熙凤才会如此的慌张。
当然了,对于贾母这样的人来说是慌张的,可对于王熙凤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来说,她只是略显茫然罢了。
“王家也借的户部的钱吗?”
“是的!但是不曾有贾家这般的多。”
毕竟在贾代善死前,王家也只不过是依附在其左右的一个家族罢了。
若不是王子腾的异军突起,以及贾家的二代实在是纨绔废柴的可以的话,他们两家现如今的地位也不会改变如此之大了。
长叹了一声的贾母,连坐姿都无法维持了。
她颤巍巍的问王熙凤到:“家中的账目上还有多少银?”
问的王熙凤就是一愣,脱口而出到:“有三十万两银。”
听得贾母更是一惊:“如何如此的少?这前几日各房不还将凑出建院子的银钱给到了账上了吗?”
这问的王熙凤那叫一个心酸到:“老祖宗,您将这管家的权利交到我姑妈的手中,我充其量就是替她拿着钥匙的大管家罢了。”
“府中的进账,出账,本都由不得我,如何支出,也必须由的王夫人知晓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