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老鸨的心猛然一沉,嗓门提高了两分。
龟公忙不迭地摇头 :“原本不是说秦,安两家千金名份一样,这迎亲的队伍花开两支,从侍郎府和尚书府出来后直奔咱琳琅阁吗?”
老鸨点头如捣蒜:“刚才那唢呐鞭炮声还像开了锅的汤水一样热闹,听着就在耳根子底下,怎么一转眼就静悄的了?”
龟公终于顺过气来,愁眉苦脸地道:“听说是秦尚书给女儿准备了十里红妆,要风光大嫁。偏生这尚书府离将军府路程太近,这送嫁的队伍后脚跟儿还没有离开尚书家院子,前脚儿就进了将军府了,不够排场。
这秦小姐心里就有些不痛快。那侍郎府的安小姐就提出按照京城的对门结亲风俗,风光绕城一周再进府拜堂。两人一拍即合,在前面路口拐弯了。”
“拐弯?那丢下这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儿!”老鸨心里有些不忿,忍不住念叨:“早早的尚书府就传话过来,让人在路边跪着候着。姑娘也循规守矩地做了,怎么反倒把人又晾在这里了?”
周围立即传来一阵终于如愿的嬉笑,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姹紫嫣红立即来了精神。
老鸨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添油加醋的,可莫点了那主儿的爆竹脾性,慌忙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了那些幸灾乐祸的姑娘们一眼,陪着笑脸儿,小心翼翼地对诺雅道:“京城里是有这样的规矩的,我怎么竟然给忘记了。好事多磨,且按捺住性子,稍侯片刻,谁让咱捡了宝儿呢?”
盖头下的人儿冷冷一笑,看不到怎样反应,似是颇不以为然。
老鸨的心就提到了嗓子尖儿,苦口婆心地唠叨:“这百里府可是名门世家,显赫富贵整个大楚首屈一指,九爷又是手握京城兵马大权的少将军,虽说风流多情了些,谁让人家生了一副掷果盈车的好样貌呢?单是那举手投足的气度,端的是踏着祥云谪落人间的仙人。
闺女,你上辈子可是真真地积了福了,简直一步登天。你可知道,九爷相中你,为你赎身,虽说只是一名侍妾,却是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将你迎进将军府,京城里有多少姑娘眼红得几乎滴出血来,恨不能取而代之。
今儿个丢些颜面,受点委屈又如何?听林妈妈的,咱忍着,只要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后半生就是衣食无忧。哪怕只是做个端茶倒水的暖床丫头,也总好过这样‘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卑贱生活。以后有咱扬眉吐气,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妈妈可是一向将你疼在心尖儿上,还能害了你不成?”
老鸨喋喋不休,犹如推心置腹一般,情真意切。
林诺雅不动声色,心里又是一声冷笑,想着这老鸨颠倒黑白的嘴皮子功夫愈来愈厉害了,这样讨巧卖乖,尽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她可忘不了当初老鸨意图逼良为娼时,在她跟前摆着的那些物什,以及一盆四处游走的黄鳝。她知道老鸨的歹毒手段,只要想起来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整个琳琅阁,没有人知道林诺雅来自于哪里,究竟是什么身份,是她自己三个月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琳琅阁的雕花大床上,吓了晨起打扫卫生的丫头一跳。
老鸨对于这自动送上门来的倾城佳人欣喜若狂,如获至宝,一番手脚之后,摩拳擦掌地将皮鞭,绣花针,烙铁等一干物事摆满了床边尾凳。
幸灾乐祸的姐儿们围拢在门口,兴奋地叽叽喳喳地等着看热闹。
诺雅清醒过来以后,面对着老鸨贪婪的目光,和自己指尖上残留的朱砂印泥,既不哭哭啼啼,也不寻死觅活,只挣扎着下床,绾起袖子,将火盆里已然烧得通红的烙铁,从容地放在自己的胳膊上,焦烟蒸腾里,面不改色,眉头都未皱一下。
老鸨就在那个时候,从她凌乱的领口处,看到了她锁骨处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捶胸顿足地表示惋惜。
林诺雅唇角带着一抹笑,冷冷地向着老鸨瞥了一眼,过尽千帆的老鸨就猛然间如坠冰窟,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剩下的半截话卡在嗓子眼里,就像打鸣的公鸡一样憋得满脸通红。
老鸨不是个胆怯的人,冤死在她手下的姑娘不少,她一生不知道被多少怨毒的带着刀子的目光剜过,却从未像那时那样心惊胆寒,甚至麻了半个身子。
“我不会吃闲饭。”
诺雅将手里的烙铁丢进火盆里,一阵焦糊的味道在屋里弥漫开来时,门口的姑娘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识相地散开。
老鸨主动地暂时放弃了让她接客的打算:“厨房里人手不太富裕。”
她就和烧水丫头桔梗做了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