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我不靠任何人,也不怕它们,大不了一死,但是这仇我一定要报。”
大伯叹了口气,给火盆里添了一把纸钱,三叔的脾气我们每个人都了解,他说这样的话也绝非是口头上发狠,必然是要言出必行,三叔虽然平日里跟爷爷不和睦,但是他们之间却有浓浓的父子之情,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中山装就这样坐在门口坐了一夜,中间续了四次香,只要中山装在,那三支香在,黄皮子也不敢越雷池半步,等到鸡鸣三晓天边亮起鱼肚白的时候,那帮黄皮子终于带着不甘退去。
第二天一天却也正常,正如村子里的人不知道爷爷死的那天发生了什么一样,昨晚家里发生的一切外人自然也不得而知,三叔在天亮之后便离开了家,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回来之后带了他的那一帮兄弟回来,他的这帮子兄弟每个人手上都带着砍刀,三叔摆明了架子就是今天晚上若是那帮黄皮子再敢过来就要死磕到底。
大伯去劝了三叔半天却劝不动他,最后只能去把中山装叫了过来,中山装来之后看着三叔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做事不能全凭着自己的脾气。”
“你教了昆仑一身本事,在前天晚上救过我,救过这一家人,我林老三承你天大的人情,不管任何时候你哪怕是想要我林老三的命,我要是眨一下眼睛便不是个男人,但是这件事你别拦着我,你不是我家里人,犯不着因为我家得罪这难缠至极的黄皮子,但是我林老三不怕。别说有杀父之仇,在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别人欺负上门当缩头乌龟的道理。今天晚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是赚,林更臣死了,我林老三拼了命也要护得林家周全!”三叔道。
“这件事如果发狠有用,我早让昆仑把他们全杀了,我说过这件事不仅是那贵妃坟的黄老太太,也不仅仅是那千年尸魃和天阙道人!有些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别因为一时冲动把整个事情搅乱,你林老三收不了这个场!”中山装瞪着三叔道。
“那你说这件事要怎么收场!”三叔怒道。
“先让林叔入土为安,之后我会去一趟贵妃坟。”中山装道。
“求和?”三叔冷笑道。
中山装愠怒道:“不然呢?林老三你不要不服气,你以为你手中的刀可以摆平一切?千年尸魃上你的身你可能阻挡?若不是我现在在这里,你爹的尸身你怕是都难以保全!早已被那黄皮子啃噬干净!我说的话难听,你喜欢听得听,不喜欢听也得受着!”
三叔的脸涨的通红,这一句话说到了三叔的痛处,我能理解三叔此时的痛苦,就像从昨晚到现在我都没有说话一样,并非我不想给爷爷报仇,而是我们家现在的确是没有报仇的本事。
这件事是我们家的血海深仇,别说中山装并不方便出手,就是他方便,我也不会让他为我们出头。
我走过去拉住了三叔的手,眼神坚决的看着他道:“三叔,血海深仇永远铭记于心,我们都不会忘,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三叔把刀丢在了地上,之后蹲下身子抱着头道:“八千!三叔恨啊!恨自己无能!以前我总觉得天塌了我林老三都能扛着,可是这件事三叔真的扛不起来!”
我蹲下来抱住了三叔,把脑袋放在三叔的背上,泪流满脸道:“天塌了,我们一起扛。”
三叔最终还是让他的那帮兄弟们走去,而过了午夜的十二点,那帮黄皮子如约而至,中山装依旧是在院子里点上了香,黄皮子也依然的不敢越过香炉半步,它们明知道中山装在它们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却还要来,我能感觉到黄皮子是在摆明一个态度,它们似乎吃死了中山装不会真对他们出手,更吃定了我们拿它们无可奈何。
它们来,是在告诉我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是在居高临下对我们的威胁。
让一帮子黄鼠狼这样骑在头上,这才是让我们感觉到无比屈辱的地方。
我看着爷爷的尸体,在心里对爷爷道:“爷爷,您说的话我记得,二十三年后云龙突变,你且看它。”
黄皮子在天亮之后再次离去,而今天就是爷爷出殡发丧的日子,林家在三里屯乃是单门独户,所以三叔找了几个相好的兄弟做爷爷的抬棺人,爷爷的丧贴是由中山装写的,上面写着入殓的时间,钉口的时间,出殡的时间,落棺的时间,大伯拿着丧贴主持爷爷的出殡事宜,而中山装则是做了爷爷的引路人。
引路人,俗称棺爷。
出殡发丧的路上,每过一个路口,过一个桥梁,经过一个坟墓,都需要丢洒纸钱燃放鞭炮,更有亲人们会在送葬途中祭奠,这些都需要引路人来主持。
当然,在有些时候,引路人也要帮忙处理出殡路上遇到的突发情况。
爷爷是村子里的阴阳先生,他在活着的时候,但凡有村子里的老人去世,爷爷便是他的引路人。
中山装做事很有条理,时辰到了之后,递了丧贴,装殓钉口,之后中山装一声魂去来兮之后,八位抬棺人便要抬起棺材出殡发丧。
可是爷爷的棺材。
八位正当壮年的抬棺人用尽全力。
那棺材在地上却是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