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下山的时候,双膝还隐隐泛着痛。
之前一步三叩首上山,到了山上,膝盖已经被磨破,为了保证虔诚,她没有及时上药,今日来的匆忙,又是瞒着家里人,更没有带丫鬟,到了山脚,脸色因为疼痛而泛着白。
车夫林伯见状,想去搀扶她又觉得不妥,只能站在一旁,关切道:“夫人,要不要老奴到附近镇子上给您请个大夫?”
之前夫人一步三叩首上去,他看到了,那个高的山,那么多阶石梯,想也知双腿受不住。
温婉摇头,“不用了,尽快回去吧。”
宋府治丧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今日前来吊唁的客人一定多,她不能离开府上太久,怕二嫂应付不过来,反而坏了事。
林伯见她不肯上药,暗暗叹息一身,弯腰将小杌子放在马车边给温婉踩着上去。
到宋府时,温婉刚下马车就听说康定伯府来人了,来的正是康定伯夫人姚氏,以及他们家现如今的五小姐刘怀茹,也就是曾经的三丫。
温婉有些诧异,问管事妈妈,“李家那位五小姐,现如今在哪休息?”
管事妈妈犹豫片刻,“五小姐径直去了柴房,听那边的丫鬟们说,她把咱们二姑娘狠狠抽了一顿。”
温婉倒吸口气,耳边听得管事妈妈又道:“以前没见康定伯府跟咱们家有什么往来,上次大姑娘丧事,李家这位五小姐竟然去她灵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如今轮到咱们老太太,她来了,二话不说就问二姑娘关在哪,进去后先给了二姑娘两个大耳刮子,紧跟着便像咱们老太太那样用鞭子抽,有丫鬟偷偷去禀报老太爷和大少爷,老太爷没吭声,大少爷说不用管,随她去,夫人您看……”
温婉呵笑一声,摇摇头,“那本就是二房欠她的,随她去吧,等她什么时候打累了,把她接去内院喝茶,用最好的茶,好好招待。”
管事妈妈满脸诧异,李家这位五小姐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让老太爷、夫人和大少爷宽容至此,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管事妈妈还在恍神,温婉问:“老爷在哪?”
“有几位大人来了,老爷如今正陪着在前厅喝茶。”管事妈妈答。
还愿意跟人喝茶说说话就好。
温婉暂松口气,可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心里一下子揪疼起来。
……
西跨院柴房。
姚氏带着几个李府丫鬟在外面站着,另有几个负责看管宋琦的宋府粗使婆子立在一旁,柴房里,不断传出宋琦被鞭打时传出的痛哭声和求饶声。
“三丫,三丫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别打了,再打,我……我真的要死了。”
李怀茹手里攥着鞭子,看向趴在地上满身血污头发散乱不堪的宋琦,声音泛着冷意,“在鸿文馆时就每天跑到国子监门口偷看世子哥哥,回家还不安分,跑到梁府勾引姐夫,宋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闻言,宋琦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添惨白。
当年相看,宋姣和梁骏相约着去踏青的时候她见到了李润,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少年。
后来去了鸿文馆,她发现国子监和鸿文馆中间只隔着一条街,某次意外看到李润出入国子监,她便知道了那个人也在国子监念书,自此隔三差五就找机会去国子监门口,看似等人,实则只是为了近距离看上李润一眼。
七夕那天,大半个京城的姑娘都为了云六郎去法华寺,她也去了,为的却是偶遇李润,因为她前一天偷听到李润他们几个要去法华寺礼佛。
只可惜那日人太多,放眼望去全是姑娘,别说偶遇了,就连李润的人影都没见着,所以才会一整天闷闷的,回到家也打不起精神。
可她喜欢李润的事,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三丫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她多想,李怀茹又是一鞭子下来,疼得宋琦连哭都哭不出声,眼泪狂飙,“三丫……”
李怀茹想到无辜枉死的大姐姐和被这贱人活活气死的奶奶,眼圈便不受控制地泛着红。
假如,假如当初被抛下的是二姐,留在爹娘身边的是自己,如今大姐姐该是还安安生生地活在世上,再过不久,她就能有自己的小宝宝,奶奶会冷着脸要来抱,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心里比谁都稀罕。
越想,李怀茹下手的力道就越大,直到宋琦撑不住晕了过去。
她推开门走出去,对上姚氏满脸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