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今夏与杨岳押着曹革和齐丘氏回到京城,他们才进六扇门,想先将人犯交给刑部大狱看管,迎面正碰上捕头童宇。童宇入公门五年,却是个惯会对上司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短短五年无甚功绩,竟也让他混上了捕头一职。
“你们总算回来了!抓两个人犯而已,竟去五日,年纪轻轻,整日偷懒怎么行……”童宇不满意地摇着头,“这就是曹革和齐丘氏?”
“是。”
今夏对他原本就不待见,逼着自己在面皮上扯出点客套的笑意,拽着曹革就要接着往里走。
可惜,童宇到底是十分碍眼。
他往她跟前伸手一拦:“正好,把人交给我吧,曹革还涉及另外一宗通敌谋逆案,须得送往北镇抚司审讯。你们刚回来,蓬头垢面的,快去梳洗一番,我替你们把人送过去。”
只听到“北镇抚司”四个字,曹革就吓得面如土色,直往后躲:“不不……不不……我不去……”
北镇抚司主管诏狱,又称为锦衣狱。现今世上人人皆知,诏狱与刑部大牢比起来,若说刑部大牢是天堂,那诏狱便是十八层地狱。一进诏狱,十九便无生理,狱内刑法残酷,入狱者五毒备尝,肢体不全。
见童宇伸手就要来拽曹革,今夏便有点毛了。
依着她原本的性情,这时候就该把童革一脚踹出三米远,不过这两年在衙门里面混饭吃,她也晓得自己是该拘一拘性子,官阶比自己高的,能不得罪最好还是不要得罪。每月二两银子的俸禄,虽说是寒酸了些,但也总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手拨开童宇,一手用力把曹革拽到身后,她勉强僵硬笑道:“童捕头,人犯是我和大杨辛辛苦苦风餐露宿追踪了几日,好不容易才逮回来了,还没交到刑部呢。您一句话,说带走就带走,不太好吧?”
被她挡了手,童宇脸色微沉:“我告诉你,这是锦衣卫要人,存心耽误者,视为同谋,你担当得起吗?!”
“您这么说可不太合适,我们是底下苦当差的,劳心劳力,好不容易抓了这两人回来归案,怎么到您口中就成同谋了。”今夏干笑两声。在她看来,自己压着脾气,这般伏低做小,已经是憋屈得很。
可惜童宇丝毫没领这份情。
“少啰嗦,赶紧把人给我。”
“你……”
眼看今夏就要炸毛,杨岳忙打圆场道:“童捕头,曹革身犯命案,刚刚缉拿归案,还未过堂审讯,不如等到这里结案定罪之后再把人送过去。”他性子素来宽厚,是个不愿生事的,又知道童宇行事小人行径,得罪了他,免不了日后被他暗地里使袢。
“那怎么行!锦衣卫要人谁敢耽误。你们俩别再啰嗦,否则得罪了他们,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正说着,捕头杨程万自廊下一瘸一拐地行过来,朴刀在腰间轻晃。杨岳忙迎上前唤道:“爹爹。”
在杨程万面前,今夏收敛脾气,躬身拱手恭敬道:“头儿。”
“童捕头!”杨程万先与童宇打招呼,“可是有事?”
童宇虽与杨程万同为捕头,但向来是觉得杨程万这等瘸子也当捕头,着实是给六扇门丢人,当下重重一哼:“这两名要犯涉嫌通敌叛国,是锦衣卫要的人,我正要把人送过去,你这两徒儿竟然百般阻扰……”
今夏打断他,急辩道:“人是我们刚抓回来的。”
杨程万抬手制止今夏再说下去,淡淡道:“方才我见外间已有锦衣卫在等候,你们还不快把人交给童捕头。”
“头儿!”今夏愤愤然。
“快点。”
杨程万发话,今夏不敢违逆,遂松了手,忿忿行到一旁。
童宇没好气地拽过曹革。齐丘氏命不好,因与曹格私逃,被视为同谋,也被他一并带走。
今夏在后头跟了几步,看着他带着两人拐过壁屏,侧堂老松下隐约可看见大红飞鱼服,果然是锦衣卫已经来了。自己前脚才到,他们后脚就跟过来,她疑心城门处便有锦衣卫的眼线,一入城他们便已知晓。
她忿恨地咬牙,眼睁睁看着童宇把人交给锦衣卫。锦衣卫为首者背对着她,仅见身姿挺拔但看不见面目,倒是把童宇谄媚的嘴脸看得一清二楚。
今夏垂头丧气地复转回来,懊恼地瞥了眼杨程万:“头儿,你也忒让着他了。你说他到底是哪头的?六扇门的案子就可以不理,急巴巴地把人送去,谁不知道他是为了讨好锦衣卫。”
杨岳叹了口气:“有句话至少他没说错,得罪了锦衣卫,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今夏狠狠道:“天下刑狱,有三法司就够了,偏偏要弄出个锦衣卫横加阻扰,那还要三法司干什么,简直形同虚设!”
杨岳连忙就要去捂她的嘴,被今夏灵活闪过。
“我的小爷,你消停点!这话可不敢乱说。”杨岳改敲她的头。
“现下人犯还未归案就被他带走了,咱们这趟不是白跑了吗?!”今夏心疼得很,“原本还说抓到曹格,另有嘉赏,早知道是一场空,我也就省些力气了。”
杨程万淡淡道:“人平安回来就好,你弟弟来问了你好几回,你回去看看吧。”
确是惦记着家里人,又听弟弟来了好几次,不知道是否有事,今夏瞧向杨岳,不放心地叮嘱道:“嘉赏没有就算了,出差补助可一定得要回来,这件大事你可别办砸了。”
杨岳没奈何地点头。
今夏这才快步离开。
正值春日,万树吐芽,京师繁华,人群熙熙攘攘。路两边各色店铺琳琅满目,面店里有蝴蝶面、水滑面、托掌面等等;糕饼店里有火烧、烙馍、银丝、油糕等等;精致些的糕饼还有象棋饼、骨牌糕、细皮薄脆、桃花烧卖等等。今夏闻着各色食物混杂在一块儿的香味,脚步轻快地在人群中穿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