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还没等季洛甫想好措辞讲述事情的真相的时候, 初其风却给初一打了电话。
隔天一大早, 初一接到一个未知来电。
她接起电话, 那边是初其风助理的声音, 冷漠、又高高在上, “大小姐,先生想见见你。”
看吧, 永远都是这样。
明明是他求人, 但摆着高姿态。
初一声音淡淡:“不好意思,我不想见他。”
电话那端传来初其风的嗓音,他沉声,语气严厉:“你这是和她说话的态度吗把手机给我。”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之后, 初一听到初其风的嗓音,妆容可以掩盖岁月的痕迹, 但嗓音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他的嗓音沉沉, 带着岁月沉淀后的沧桑感:“初一,是我。”
初一眼眸闪了闪,“嗯。”
“今天是周六,你不用上班的吧”他笑着,尽量语气轻松。事实上,他与小辈并没有太多的联系,也鲜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小辈说话。
初一语气疏离:“有事吗”
初其风:“我只是想和你见一面,初一。”
初一:“可我的答案和以前一样,不见。”
那边传来初其风的笑声, 被风揉碎在空中,他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你母亲有封遗书在我手里,初一。”
初一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正襟危坐,“什么”
初其风看着书桌上的牛皮信封,他伸手,指腹摩擦几番之后,叹了口气:“你妈妈生前留了封信,只不过她压在床头了,前些日子我看你房间的床得换了,所以让人搬开,结果看到这封信了。初一,有时间吗,和爸爸见一面可以吗”
“时间,地点。”初一刻意忽略他后面的那个称呼。
初其风:“到家里来可以吗”
初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往窗外看了眼,薄薄的纱幔外,天色低沉,有细语斜丝,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笑一下,“今天也下雨,你不会再让我等在门外吧”
初其风的心犹如被针扎过一般。
他揉了揉眼,费力道:“我在门外接你。”
“那倒也不必。”初一说,“十点见。”
挂了电话之后,她随意地把手机扔在床上。
季洛甫是听完她接电话的全程的,他问:“要去见他”
初一把头埋在手里,闷声应:“嗯。”
“为什么愿意见他了”他没有听到初其风说了什么。
初一从掌心里抬起头,声音很慢,道:“他手里有一封信,说是我妈妈写的……”
季洛甫敛了敛眸,“我陪你去。”
初一摇了摇头:“我自己去吧。”
“我不放心你。”季洛甫语气强硬道。
初一转过头来,在熹微的晨光中她笑了下,神情有几分的怅然,“你还是不要去了,你在外面等我,总让我想到那天,那天那个人是你吧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有辆车停在那里,初家的车我都认识,你那辆不是初家的,但很熟悉,后来我晕过去,我记得是有人把我抱起来的,那个人是你吧”
“……是。”他没有否认。
初一说:“所以不要来接我,我不想那天的事情再来一次了。”
季洛甫双手捧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神情认真地环视了个遍之后,说:“好,那我在家等你。”
“嗯。”
上午十点。
初一准时到了初宅大门。
青灰色的古典建筑,大院外的青墙高高筑起。
初其风是江南人,在建这套房子的时候,特意请了江南那边的建筑师和设计师过来。大门外青石板路积着斑驳水珠,青墙将院子内院隔绝分明。
细细密密的雨砸了下来,初一撑伞下车。
初其风自然是没有在门外迎接的,好在初一也没有当真。
很多事都这样,他人的应允,不过是当时的一头脑热,说的人没当真,听的人也不必太当回事。
旁人的话,即便再真,在辜负那一刻的时候也别太计较。
人生是不能太较劲的。
初一伸手按了下门铃。
片刻之后,有人推开大门,来的人竟然是初其风。
这算是两个人最正式的一次见面了吧,除了上次猝不及防的相见,他们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底都是一样的狼狈。
四目相对,初一的眼里只剩平静。
是冬天,初其风身上披着厚厚的大衣,身边站着管家为他撑伞。
他看着初一,眼底情绪波动,比这天色还暗、沉。
还是初一先开口说话的:“要站在这里说话吗,还是进去”
初其风恍然回神,他让开身子,“进来说话。”
初一颔首。
她跟在他们的身后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一切都一如往常。
入院的假山流水,此刻被冰雪覆盖,雨水湿重,一片斑驳。枯朽荷塘上只剩碎冰,雨水砸出一个个斑点。亭园被风雨包夹,在雨景中兀自萧条。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
但初一知道,是不一样的了。
七年过去,冬风吹走几多个月夜。
她早已看惯了异乡月,早已不会为往事重来而泪流满面。
进屋之后,屋内暖气扑面而来。
她脱了外套挂在手上。
初其风指了指玄关处的衣柜,说:“挂着吧。”
初一说不用了,她自己拿着就好。
话音落下,有脚步声传来,木质楼梯声音闷实,初一和初其风同时抬头看去,是初家的另外两位女儿。
前几天初一还和她们见过面。
她们似乎也认识初一,在看到初其风的时候收起欢快的脚步,恭恭敬敬地叫他:“爸爸。”目光陡然一转,落到初一身上,隐隐约约的,她能感受到几分敌意,还有恐惧。
还真是初愿口中软弱无能的妹妹们啊。
初其风对待她们的态度和对初一的态度截然相反,肃声道:“叫人。”
“姐姐。”她们齐声喊。</p>
初一看了她们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