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外,两盏廊灯发出隐晦幽暗的光。
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他的眼神晦暗难测。
初一抓着他的衣服,还在说:“季爷爷说要我当你家的孙媳妇儿都是骗人的,他要真的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把我接走呢?你知道我在南方有多痛苦吗,我真的好辛苦好辛苦好辛苦,我每天都想死……”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又不要我?”
“你们和她一样。”
“你们也不要我。”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结果还是抛弃我了。”
“我就是你们的弃子。”
“季洛甫,我恨你。”
“…… ”
“…… ”
后来初一再说什么,季洛甫已经忘了,唯独这句承载了她许多恨意的话,他印在脑海里。
要怎么说呢,他也是要接她走过的,可是江淮不让。
可是她也要离开。
这些年,他知道她过得有多不好。
他刚毕业那年,主动请缨去南方,那座城市离她所在的城市很近很近,近到他一有空闲的时间就会去看她。
她住的房子里有一个阿姨照顾她的起居,那个阿姨是季洛甫挑选的,他每个月给她上万的工资,希望她能对初一好一点。
她上的高中,季洛甫每年都给几百万的赞助。
即便知道他不需要做这些她也能过得很好,但是他没有办法不做这些,他能做的太少了,连陪伴都做不到,那么只能在其他地方为她尽心尽力。
她有轻度抑郁,每个月都会去看医生。
在她和医生说这痛苦心酸的时候,季洛甫就在帘子那边听着。
她流眼泪的时候无声无息,他却心如刀割。
她过得不好,他都知道。
但他过得好不好,她却无从得知。
怪他爱得太早、爱得太深、爱到不计较她是不是爱他。
满腔爱意都给了她。
初一哭着哭着也累了,倒在他的怀里睡了过去。
平时装的无比淡定从容,什么事都影响不了自己的清冷女孩,其实内心比别人都要脆弱。
借着酒意,悉数都吐露出来。
季洛甫深吸了一口气,再不好也过来了不是吗?以后的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他抱着初一上了楼。
给她洗澡的时候却犯了愁。
她身上到底是沾了呕吐物的,澡是肯定要洗的,小姑娘喝醉了还有洁癖,要是醒了之后发现身上有股味道,指不定得多生气呢。
他倒是想给她洗澡,但是到底不好。
趁她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做这些,未免太小人了。
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格外的有耐心,对于得到她这件事——何必急于一时,反正来日方长。
叫了休息的佣人过来给她洗澡。
洗澡中途人倒是醒了过来,可还是醉着的。
季洛甫守在浴室外,等她出来之后,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先睡一觉,明天起来我送你回家。”
被浴室里的暖气蒸的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眼也红扑扑的:“季大哥。”
季洛甫:“嗯?我在。”
初一说:“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为了以后抛弃我吗?”
小姑娘紧紧地攥着衣领,说话时双眼专注认真地盯着季洛甫,语速认真极了,如果不是红扑扑的脸颊,季洛甫当真是以为她借着酒劲在发疯。
可仔细想想,但凡她有一丝理智在,也不会在他的面前站着。
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年了。
这几年横亘在他们身上,导致他们二人分外疏离又陌生。
他们本就不熟络。
若不是他对她一见钟情,她也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偏偏是她。
偏偏是情。
季洛甫说:“不是。”
初一红着眼:“明明就是,所有人都这样,对我好,然后——抛弃我,妈妈就是这样的。我说我要走,没有一个人要我留下,大家口口声声说爱我,可是呢?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初一你不要走,有我保护你’,没有,没一个人对我说。你们的爱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低了下来,喉咙哽住。
在沉默之中,室内的灯突然熄灭。
初一:“怎么了?”
季洛甫伸手,把她推倒在墙上:“没有。”
初一感受到他的双手附在自己身体上,冰凉的手指在温热的皮肤上游走,进一寸,便是一寸的战栗。
她全身发热,声音发颤:“什、什么……没有?”
季洛甫:“对你好,不是为了抛弃你,我也没有抛弃你。”
他的脸贴了下来,唇齿相依,说话时的热气洋洋洒洒的扑在她的脸上。
初一眼睫轻颤,“那是为了什么?”
黑夜之中。
衣物摩擦。
沉沉的呼吸洒下,终于,在此刻不见天日的暗夜时分,季洛甫将那个字说了出来:“为了爱你。”
初一大脑发昏发沉。
她想推开他,但身体却迎合了上去。
她在浪潮中尖叫,又被他热情拥吻。
她死死地抱住他,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潮涨潮落,她与他同生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