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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一

山海界,北天寒渊,天丰洲。

邹叙安结束了一夜修持,自洞府之内推门而出,举目所见,乃是湿濛濛半卧于蜿蜒江水之中的雨后青山,偶有鹤鸟清唳而过,朦胧云团缓移之时,偶有光芒洒下,此状此景,恰如一幅山水画卷。

他看了许久,微微叹息。

天丰洲中的景物风光他怎么也看不厌,只是茫茫千余里之内,除了他这一个修道人外,就再无其余同道了,可谓十分冷清。

他虽也算得上是溟沧门下,可传承的却是早已覆灭的玉霄派道统,而最初承继之人不过寥寥几个而已。

他与这几位除了所拜的道传祖师相同之外,彼此并没有师承关系。便是师长转生,也是由溟沧派来接引,并不需弟子去为。

不仅仅是这样,所有神通功法在修持之前,都需向溟沧派申禀。

这般做法,便就使得前辈后辈之间的功法传递再也没有了紧密联系,门庭也就无有可能扩大。

这般做他也是理解的,并且觉得应该如此做。

在深切了解这派道法后,他觉得此脉之中只要出现一个一意复兴道传的杰出弟子,那么真就可以由此振兴宗门了,那对山门来说可非是什么好事。

只是门中这等态度却是影响了下面弟子,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无人愿意接近的偏僻所在了,弄得他好似成了流放之人一般,便是出去访友,那些同门对他也是冷淡异常,这也着实令他无奈。

正在他怅惘之时,有一仆从远远赶了过来,道:“老爷,外间来客人了,说是您的旧识。”

“旧识?”

邹叙安很是讶异,不知谁人会来拜访自己,问了下来人形貌,那仆从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意识到来人不简单,便道:“好生请了过来。”

仆从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见一名玄袍罩身的年轻道人走了过来。

邹叙安只觉来人似是十分眼熟,再望去一眼,一个恍惚之间,前身识忆一下涌上了脑海,不止如此,他连身躯也是返还到了前世未曾坏得道基之前。

这一刻,他仿佛从一个深长的梦中醒了过来。

他双袖展开,看了看自身,又看向前方,惊喜言道:“师弟,可是你么?”

张衍笑了一笑,抬袖拱手道:“周师兄,许久不见了。”

周崇举上下打量了几眼,连连点头道:“果然是师弟!”他没有半分因为张衍身份变化的不自然,侧身一让,道:“师弟快进来坐,你我师兄弟阔别良久,今日正好一叙。”

张衍也是点首道:“师兄请。”

仆从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记得自家老爷修道百年,除了近日多了一个被门中派遣过来学法的弟子外,一直都是一人修持,何时又有过一个师弟了?不过看两人应该是熟识,身为下人,此刻也不敢多打听,、

周崇举与张衍到了里间坐定,又命仆从奉上清茶,此时他看着眼前的人与物,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得当日溟沧派的那艘渔舟之中,一时也是感慨万千。

张衍这时道:“师兄可还住得惯这里么?”

周崇举笑道:“以往我还有所抱怨,不过方才识忆得复,却是觉得不差,此地幽静,甚合我意,下来若是炼丹,也不会有人前来搅扰。”

他此刻方才清楚,门中的那些安排,实则就是按照他原身转生之前的意思来的,只是此身却是性子不合罢了,不过现在自是没了这等问题。

若是按尘世时日来算,两人也算得上数千载未见了,各是说了一番别后叙言。

不知不觉间,天色黯淡下来。

周崇举道:“师弟而今道及至巅,大道之中,当无事物可以隐瞒于你,为兄却有一问,不知当初那指教我师兄弟二人的那位道长如何了?”

张衍笑了一笑,却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来,道:“师兄,师弟该走了。”

周崇举也是站了起来,道:“师弟下来要去何处?”

张衍看向远处,道:“寻道。”

周崇举微微诧异,道:“以师弟而今之能,莫非还要寻道么?”

张衍摇头道:“道途之上,无有止境。”

周崇举一思,缓缓点首,同时叹了一声。

张衍笑道:“师兄不必惆怅,日后若欲见师弟,可来天青殿寻我。”

周崇举一怔,随即也是一笑,道:“那为兄今日就不留师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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