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北溟不远万里来到南离境天拜师求道, 当时我和渺尘的师父朱华上尊问你愿意拜在谁的门下, 你选了渺尘。是因为你仰慕她,想与她朝夕相处吗”涟月元君开口问。
夜临霜看着对方,就像从前无数个夜晚,他专注地看着北溟的极光,等待着那个引极光入阵之人再度降临。
淡淡地一笑,夜临霜反问“师叔,你可曾记得,一千多年前,你曾经去过一趟北溟”
“记得。”
“那你见过谁, 可还记得”夜临霜又问。
“魔君妄刹, 他携魔都邪灵追捕上古灵兽冽的族群。它们想要用冽的骨血炼制魔丹。”
“是啊, 你引极光入阵, 大败妄刹, 风姿明朗, 如同北溟不可攀附的冰雪高川。”
涟月元君顿了顿“你你那个时候见过我”
“因为我的元身就是灵兽冽。当年我只是三百年的幼兽,为了修得人形我弃皮囊,塑骨肉, 疼痛了整整一百年终于有了人的身体。”
涟月元君看着夜临霜,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隐隐记得当日有一只冽的幼兽,大而明亮的眼睛久久地看着自己。
灵兽的修为若是深厚,是可以化作人形的。
比如上古灵兽长湮, 据说它的人形俊美不可方物。
但是夜临霜他没有千万年的修为,不可能幻化为人形, 只能硬生生分筋错骨,将自己原本的肉身造化为人。
涟月元君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的心很痛,痛到无以复加。
夜临霜逆天而为,拥有人的身体每时每刻都将付出代价,挫骨之痛,日夜折磨。
“临霜”
“我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你,才知道你即将要冲大势之境。我的元身是冽啊,世间至寒的灵兽”
夜临霜垂着眼,抬起手来,一片霜花轻轻落在他的手心。
涟月元君的眉心蹙了起来,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拽,将夜临霜拽入了自己的怀中“所以你以为,你的至寒灵气如果长期在我的周身,会让我的修为不得精进渺尘修暮晚剑,擅借日月余温,所以不畏北溟至寒之气,你就拜在她的门下了”
夜临霜沉默不答。
涟月元君叹了一口气,覆在他的耳边道“你猜猜我现在想要做什么”
“师叔”
“我想轻薄你。”
涟月元君一吻落了下来,夜临霜愣在那里,直到他感觉到涟月元君在他的后脑上轻轻一碰,夜临霜便失去了知觉,倒了下去。
“涟月,便是水中月。水中之月又岂能与皓月相比呢说到底,我所借之势,本就是虚空之物。唯有你,实实在在。”
一只灵兽展翅而来,涟月元君将夜临霜抱了上去。
“带他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灵兽低下头来,蹭了蹭涟月元君的脸颊,恋恋不舍地飞走了。
“如果我能活着,我希望你时时刻刻心里有我。但若我注定愿你永远记不得我。”
那一日我所借的极光,和之前无数个日夜并没有不同,所以你不用再仰望了。
莫千秋与路小蝉一起向上而去飞行了足足万里,重峦宫却始终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
“我们被重峦宫的虚空给挡住了。”路小蝉停了下来,以慧眼观察万里之下的邪阵,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莫千秋见他停了下来,也低头一看,震惊了。
他们才行了片刻而已,邪气已经从无望之地上升而起,如同熊熊炉火,随时都要烧上重峦宫。
“看来,我们会先一步被这邪阵炼化”莫千秋皱起眉来。
“你们别管我了先走吧”虚弱的澔伏开口道。
“不管你怎么不管你啊没有你谁来还莫千秋的清白你西渊门下又要说他和魔都勾结了”
路小蝉仰头,闭上眼睛施展“辨灵”之术,在某个瞬间,他感应到了舒无隙的灵气。
“无隙哥哥来就我们了”
就在那一刻,天地倒转,虚空重叠,缝隙之间,舒无隙的身影出现。
路小蝉大喜,御剑飞奔而去,伸长了胳膊,一把抓住了舒无隙,冲进了他的怀里。
无痕剑自行入鞘。
舒无隙低下头来,紧紧抱住了路小蝉。
“差点就把你弄丢了。”
手腕上一紧,是锁仙绫,那一刻舒无隙的呼吸心跳,再度与路小蝉连接了起来。
失而复得,竟然让路小蝉百感交集。
从前他不喜爱任何的束缚,可现在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心安喜悦了。
“无隙哥哥我的剑开锋了我开窍了”路小蝉攥着舒无隙的衣襟开口道。
舒无隙却低下头来,握着他的手。
原来路小蝉手指间被灵气震伤的裂口还未复原,最深的一道,可见骨肉。
“疼吗”
轻轻的,带着一丝内疚的意味。
“不疼你快看看我的剑”
路小蝉将剑鞘倒转,无痕剑滑落而出,水光淋漓,似有刃却无利。
“嗯。”舒无隙点了点头,手指轻轻在无痕剑上弹了一下,“好剑。”
莫千秋带着澔伏已经去了老远。
“你们两个要互诉衷肠,好歹等破了这邪阵再说做活鸳鸯好过做一双死鸟”
路小蝉立刻拉了舒无隙,御剑而上。
无痕剑乃是至剑,一眨眼的功夫就追上了莫千秋。
“去哪里”莫千秋问澔伏。
“去正殿撞御邪钟”澔伏答道。
御邪钟乃是警钟,此钟若响,便是告知天下,邪众将要从魔都入侵现世。
莫千秋与路小蝉冲入重峦宫,西渊弟子立刻群起而上。
“谁人竟敢在重峦宫重地御剑疾驰”
莫千秋冷哼一声“你们西渊的剑宗都不认得了吗”
他拎着澔伏的衣领,眉梢一挑。
谁知道澔伏闭关千年有余,门下的弟子还真不认得。
“大胆莫千秋你竟敢冒充我们西渊的剑宗”
“莫千秋你这魔头我们法宁师叔失踪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
说罢,这些弟子齐齐出剑,十几道剑阵瞬间袭来,直压莫千秋
路小蝉看了,气不打一出来,正想要出剑,但一想到莫千秋今非昔比,高喊道“千秋替澔伏教训教训这些无礼的徒子徒孙”
莫千秋将澔伏往身后一拽,笑道“那就借西渊剑宗的精魂一用”
如今的澔伏虚弱无比,千秋剑轻而易举就将他的精魂借出了体。
一道浑厚的大阵直接把他们掀翻了,数把剑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没时间陪你们玩”
莫千秋拽了澔伏一路奔向御邪钟。
路小蝉御剑跟了上去。
只是他御剑就御剑,偏偏让舒无隙站在前边,自己站在后面,搂着他的腰。
“小蝉,你怎么了”舒无隙低下头,扣住路小蝉的手。
路小蝉侧着脸,耳朵贴在舒无隙的背上。
“没什么我就是想你了。”
这是会呼吸,会对他说话,在乎路小蝉喜怒哀乐的无隙哥哥。
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的胳膊也收的紧紧的。
“无隙哥哥啊,西渊的事了,我就随你”
路小蝉的话才说了一半,莫千秋一道剑阵,冲向了御邪钟。
御邪钟是万年前烨华元尊以天外玄铁所铸,熔入了四方灵兽的血液,是西渊威力最大的法器。
御邪钟就供奉在重峦宫的大殿之顶,它并不大,看起来相当低调,没有任何纹饰,就像一口年久失修的老钟。
就是因为太寻常了,之前在宴席上,路小蝉都未曾注意到它。
如果是普通人触碰一下,它并不会响,只有西渊的剑宗以剑阵敲响此钟,它才会引重峦宫共鸣,八方共震。
如今的澔伏,自然没有撞钟的气力了,莫千秋直接用他的精魂结剑阵来撞钟。
这钟声骤然响起,重峦宫就像被掀上了九天又坠落而下。
那并不是震耳欲聋的钟声,却以巨大的灵纹向着四面八方而去,入了每一个人的丹海。
莫千秋离御邪钟是最近的,整个人都被它的灵波掀了下去
路小蝉闭上了眼睛,舒无隙伸出手,将自己的灵气推了出去,将御邪钟的灵波给挡了下来。
钟声不绝,整个重峦宫都被巨大的灵潮给淹没,而这阵灵潮骤然向下而去,将那些攀附上重峦宫的邪气,暂时给镇压了下去。
那一刻,路小蝉只觉得自己的心魂都被涤荡,从耳朵道心灵都变得清明起来。
舒无隙侧过脸来问“小蝉,你刚才说了什么”
路小蝉愣了愣,我刚才想说,等西渊的风波过去了,我就随你去无意境天。
“我就想告诉你,从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舒无隙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但是扣着路小蝉的手却更紧了。
“是么”
路小蝉冷不丁在他的背上亲了一下,嘻嘻笑着说“你不用再患得患失啦,从前的我也是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呀”
舒无隙愣了愣,良久才问“真的吗”
“比真金还真啊不过你以后也要送凝魂青鸟给我”
“你要我的凝魂青鸟做什么”舒无隙又问。
“唉”路小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之道,还是得慢慢教他呀
钟声响彻重峦宫,又通过重峦宫的震动传向了四面八方。宫中弟子重重戒备,各派掌门纷纷赶往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