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再冰冷,也能听出一丝疼惜和心痛。
天翻地覆的欢喜涌进路小蝉的心里。
他想要扑进对方的怀里,但对方却起身一侧,路小蝉直接五体投地趴了下去。
“爹是你来寻我了吗”
路小蝉心里羡慕阿宝的亲爹寻了他那么多年,睡梦之中也做过亲爹来寻他的美梦。
原先愣在那里的人终于缓过来了。
“你你真是这乞丐的爹”
砍树的壮汉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乞丐你爹力气好大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竟然能撑住这棵老槐树”
“小叫花子的爹这般年轻难不成七八岁的时候就生下他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
路小蝉脑袋里嗡嗡直响,他真的就快饿死了,却仍旧伸长了手,想要碰一碰那个人,就算他心里清楚,那个人不让他碰。
“我不是你爹。”
管你是不是我爹。
这辈子我都没机会叫人一生“爹”,便宜你了
能生出我这样的瞎子来,我那亲爹还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你的声音虽然清冷,却也疏朗清高,哪里像是会造孽的人
“那你是我的家人吗”路小蝉的拳头握紧了。
“不是。”
简单的两个字,让路小蝉失望了起来。
“那你是我的朋友吗”
“不是。”
这个男人的声音虽然冰冷,却莫名的悦耳。
就像揣在怀里带着一丝温度的冷玉。
“那你是我的什么人呢”
良久,路小蝉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这让路小蝉害怕了起来。
“你是不是走了”他立刻伸长手到处摸,但什么都没有。
“我在这里。”
听着他的声音,路小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我我还以为你走了呢”路小蝉鼻子一酸,喉咙也紧得有点疼,“你明明来了,却一直都不肯见我是讨厌我吗”
可我相信,你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嫌弃我是个脏兮兮还眼睛瞎的乞丐。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明明没有起伏,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忽然变轻了,柔软的落在路小蝉的心头,清润得让路小蝉想要一遍又一遍地听他说话。
“只是很久很久以前你很讨厌我。”
后面那句话很轻,像是一道一道细微的伤口,每一道都可以忽略不计,可每一道在漫长的等待里都没有愈合。
“不可能的我被屠户踹得差点死了,是你治好我的对不对我的身边每天都有好吃的,是你特地买给我的对不对我差点被老槐树砸死了,也是你来救我了对不对你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么会讨厌你”
路小蝉虽然看不见,这么多年也一直告诉自己不用在乎旁人对他的态度但他终究是一个人,希望有人在意他,哪怕须臾片刻,将他放在心上。
“小蝉”
他的名字被念起,还是平静无澜的声音,却染着不舍,又像是干涸了一般嘶哑。
路小蝉紧张了起来。
你要说什么呢
“跟我走吧如果你不讨厌我了。”
路小蝉憋着的呼吸,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每一声都像是敲打着外面的世界,有光线随时会照进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是要送我回家吗”路小蝉下意识说出口来。
阿宝走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在意。
但其实他很在意每个人都有家,他却没有。
“如果你想回家我就带你去,但请你答应我三个条件。”
路小蝉没力气,爬不起身来,只得抬了抬手指,又放下。
只要能跟你走,别说三个条件,三百三千个条件,我都乐意
“第一,我叫你往东,你不得往西。不然又会弄丢了你。”
路小蝉“嗯”了一声。
虽然老乞丐说路小蝉天生反骨,叫他往西,他非往东。叫他找马,他就要骑驴
好不容易能见到这个人了,路小蝉哪里敢“反”。
如果把他气走了,自己又是孤身一人,被老槐树砸死了都没人管。
“第二,不许碰我。”
路小蝉心里一阵莫名发酸,忽然想哭了。
他本来以为这个人来到他的身边,就是最不嫌弃他的人了。
怎的还是在意他是个乞丐,身上脏臭,所以不愿被他碰一下吗
路小蝉的额头抵在地面上,伤心难过得很,连手指头都懒得抬一下了。
“我要是搓尽了身上的泥污干干净净的也不让碰吗”
那人就站立在原处,仿佛立于悬崖峭壁之上,明明心已经入定,却因为路小蝉这一句话,而摇摆。
“不可。”
这两个字十分笃定,可路小蝉却听到了如同刀刻骨髓的阵痛。
“不碰就不碰我知道我又脏又臭”
反正,我也没气力碰你。
“你不脏,也不臭。你替我渡了劫,所以我便再也碰不得你了。”
“碰了会怎样”
路小蝉心想自己还有本事替别人渡劫呢难道从前自己也是个修仙的
“你会很疼。”
路小蝉乐了“我不信你要么让我摸摸,要么告诉我怎么回事”
你不叫我碰,我就非要碰。
啧啧啧,我倒要看看碰了你,能怎么疼
等我跟你熟了,我就天天碰你,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第三个条件就是前尘莫问。我永远不会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