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人分不到一斤酒,虽说这酒烈了些, 但也不至于喝醉。只是可能因为喝得太急, 山贼们个个脸颊泛红, 浑身发热,精神略有些兴奋
王大彪留意到叶无倾放在身边片刻不离身的牛皮双肩包, 包里鼓鼓囊囊的, 没忍住问道“大哥,这个又是啥”
叶无倾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王大彪光忙着看包,都没留意到他家寨主的冷面“那两根袋子咋绑的恁奇怪”他两只胳膊在空中胡乱地绕了几下, 跟着恍然大悟道, “莫不是绑肩上的吧哎哟谁想出来的呢你说, 比包袱方便还好看”
“你还知道什么叫好看”
“大哥你也忒瞧不起人”王大彪从怀里掏出一个藏蓝色的荷包来, 荷包略有些旧了,上面绣了一朵黄艳艳的大菊花,菊花下面还缀了两片绿色的叶子, “瞧见没, 俺婆娘绣的好看吧”
“噗”叶无倾突然以右手握拳抵住自己的嘴巴,然后一阵咳。
小乔害人不浅,他现在可是坐下病了, 根本见不得菊花, 图和字都不成。
王大彪将他的菊花荷包珍稀地揣怀里放好, 心里暗暗嘀咕着, 他家大哥啥啥都好, 就是心思实在让人摸不透啊
又想及那日他初来山寨, 从房里传出来的娇娇女音
刚涌上来的那点儿酒意算是彻底吓没了。
将船拉上风帆,一路逆流往上,中间停了几次关卡,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大名府,只好在城外找了家干净的店面歇了。
“俺听说,北边儿最近可不太平,好多流民往咱这儿逃呢”
“可不是咋的,自打江将军去了,铁桶一样的河间府就踏马成了个筛子,这都几次易主了,辽狗是抢了又抢杀了又杀,那边儿人没了活路,不跑留着等死么”
“噤声在这里提江将军,不想要命了”
“算了,忒憋气喝酒喝酒”
叶无倾一行坐在厅里,要了些肉臊子大饼卷咸菜吃,一边留意着厅中其他过路客的闲聊。
“这大名府,近些日子来菜市口天天有人掉脑袋。听说明儿个是方家跟李家方家获罪是因为今年的贡品布料出了岔子,李家又因为啥不是说李家靠上管军需的刘将军了吗”
“嘿,李家不靠那姓刘的,说不得还没有今日这一劫呢前不久大名府来了俩钦差,说要奉旨查一查军械库结果你猜咋的库里剩下的军械十不存一就这还都是生了锈的朝廷震怒啊姓刘的满门抄斩,李家半副身家都打点进去了,可惜还是买不得命啊”
“那这样看来,明天的人市上又有热闹看了,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嘿嘿嘿,不定多少人盯着要买呢”
“也不光女眷,你想啊,方家是开布庄的,李家是开工坊的,手下那么多掌柜、工头,说不得就有谁掌着几个秘方呢买了不吃亏。”
“正好明天去看看”
“同去同去”
叶无倾一行人吃饱肚子以后,就回房歇息去了。
十来个山贼刚好挤满一间大通铺,叶无倾这当寨主的待遇提一级,单独要了间上房,正好那一箱子琉璃器、牛皮大背包也全放他这里,免得人多眼杂,再出点岔子。
“咚咚咚。”
有人在用指关节轻轻敲门。
叶无倾将门打开,让进来一个穿着小二服饰的男人。
他先上下打量了叶无倾几眼,谨慎地拱手说道“客人刚刚要了茶点不知具体要哪几样”
“金银花茶,八宝酥。”
“这两样可不是一般人能点的,客人还得亮一亮财力。”
叶无倾右手一翻,将一块圆形迷你梳妆镜拿了出来,只听啪的一声轻响,盖子弹开,里面小镜子里人影一花
还不等那人看仔细,小镜子就又拢进袖子不见了。
“客人好身手”
“找能管事的来吧,别耍什么花招,不守规矩的话,宝贝我宁可砸了,大家一起鸡飞蛋打。”
小二痛快地走人了。
叶无倾将门再度关好,把挂在门缝处的一只白玉扳指收了起来。
这只白玉扳指也是从那帮私盐贩手里翻出来的,他一早听说过大名等地,外围某些客栈是某些官员权贵的私产,兼顾着打听情报、私通买卖的作用。叶无倾把私盐贩子分开审,下就把他们知道的东西都掏干净了,今次就将白玉扳指放出去,果然钓来了大鱼。
之所以要用这种方式卖东西,权贵出的起价是一方面,主要他还是想借此机会,跟官面上的人搭上交情。以后用他们的时候多着,等路子走通了,做点什么都方便。
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年纪五六十的老掌柜,干瘦,留着山羊胡,看起来颤颤巍巍,但眼睛里时不时冒出的一缕精光,证明这人的身份肯定不会简单。
而那老掌柜见了叶无倾,也是神色一凛,这人好重的威势绝非普通商人
“老朽不才,正是此间的管事,客人尽管将手上的货拿出来一观。我们这里的规矩,向来不问身份、不问来处,只凭货物好坏给价,童叟无欺您放心,信誉积累起来不易,我们总不会把自己的招牌砸了。”
“哈哈哈,我还真不怕有人在我手底下坏了规矩,”叶无倾洒然一笑,直接将桌上摆的箱子打开,退后一步,“请”
“原来是琉璃器”几只牛油大蜡的映照下,箱子里的玻璃瓶个个晶莹剔透,华美至极,“却不知这些瓶子里装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