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样做,虽然全了亲情,却,却也太不把国家法度放在眼里了!”高怀德跟李重进以前就有过节,见此人犯下了“谋逆”之罪,居然只挨了一顿鞭子就能蒙混过关,心里未免有些不舒服。找了个没外人的机会,跟郑子明小声嘀咕,“皇上就不怕,不怕其他人效尤,或者姓李的狗改不了吃屎?反正犯再大的错儿,也是一顿鞭子。养上十天半个月,就又能活蹦乱跳!”
“皇上身边,总计也没剩下几个家人了,他当然下不去手!”对郭威的举动,同样身边没几个亲人的郑子明,倒是非常理解,笑了笑,低声回应,“至于狗改不了吃屎,他以后得有机会才行!你没看么?这几天皇上把殿前军整个都交给太子了,即将重建的禁卫军虽然是白文珂主事,可白老已经七十多了,哪还拿得出精力?最后还不得依仗韩重赟?手握殿前军和禁卫军,汴梁城内,今后谁还能有机会动太子一根寒毛?”
“这倒是!”高怀德转了转眼珠,轻轻点头,“皇上的谋略,高深得很。咱们当初急急忙忙赶来救驾,谁成想他都落到那种地步了,居然还能倒转乾坤?”
“我也没想到,我还以为,总得先把王峻擒住,然后兵临汴梁城下,逼王殷投降呢!”郑子明又笑了笑,佩服地点头。
前一阵子那场平叛之战,有很多地方,都出乎他这个运筹帷幄者的预料之外。特别是郭威在身边没有一兵一卒的情况下,还能瞬间翻盘的事实,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他感觉难以置信。
可转念一想,郭威能从普通大头兵爬上皇位,怎么可能是个简单之辈?先前之所以被王峻和王殷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方面是因为忽然病重,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对老兄弟们疏于防范而已。当他恢复了体力,并且完全抛开了旧情,王峻和王殷等人,又怎么可能是其对手?弄不好,连柴荣、自己、符彦卿和高行周等人的举动,都在郭威的算计之内。只是大伙都不知道罢了!
“不过让韩大哥主持禁卫军重建,哪如用你!”高怀德抱怨够了皇帝徇私,又忽然替郑子明打起了不平。声音不高,却把后者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别瞎说!”迅速向四周看了看,郑子明大声喝止,“藏用,你是嫌我活得安生了不是!先前坐镇河北七州,已经把我给架火上烤过一次了。若是再加上一个禁军,我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怕什么,有太子呢!”高怀德撇了撇嘴,声音虽然低了些,脸上却写满了不服,“况且你这次的功劳,也是明摆着的。皇上连韩大哥他父亲,都给升了数级。怎么到现在,对你还一点儿封赏还没有?”
“可能,可能还在斟酌吧?”对于郭威迟迟没对自己论功行赏之事,郑子明心里也颇为忐忑。想了想,苦笑着回应。
时隔这么多年,前朝皇子的身份,依旧是他摆脱不了的麻烦。即便雄才伟略如郭威,恐怕也无法忽略他身上淌着后晋皇家血脉的事实。
太子是太子,皇上是皇上,二人永远不能混为一谈。太子柴荣跟他是过命的交情,知道他没有野心,对权力的欲望也不太强盛。而柴荣的义父郭威,却不知道这些,且一辈子经历了无数腥风血雨。
柴荣当年跟他义结金兰的时候,还只是节度使的养子。而他,还走在挖掘自家身世之谜路上。二人当时,恐怕谁都没想到今天。更没想到,当初在路上一起所设想的那支新军,已经彻底变成了现实。
七镇之地,数万精兵,战斗力丝毫不低于传说中的银枪效节军,规模却是银枪效节军的数倍。在郑子明的记忆中,所有碎片都早已经拼凑完整。但所有碎片也没有记录过这种情况,更没有预示过这一天的到来!
在后唐的几代皇帝中,李嗣源应该不算昏庸。可李嗣源都不放心银枪效节军的存在,宁可毁了它,也不容忍他对自己的皇位构成威胁。郭威的胸怀,比得上李嗣源么?当柴荣将河工的真正战斗力和训练经过如实告知他以后,他,他会做如何打算?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正郁郁地想着,耳畔忽然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跟着,柴荣推门而入,抓住他的手腕,转身边走,“老三,快,快进宫。父皇,父皇刚才原本好好的,却,却突然就晕了过去。太医,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